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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拉的想法不错,没过几天,小燕子出景阳宫溜达,便碰上“高贵动人”的新月。那样清灵如水,又那样优美如诗。再加上,她的孤苦无依,使她全身上下,都带着一份淡淡的哀愁。她的寄人篱下,又使她眉间眼底,带着浓浓的怯意。这样的新月,是动人的,也是迷人的。小燕子完全被她吸引了,除了宝月楼,不由自主地往“望月小筑”跑去,有时候还拉着含香和紫薇。

    紫薇与新月相处了几次,听到她每次总是谈论努达海救她的那一幕,他们上京途中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努达海如何照顾着她,体恤着她。知道她从小爱骑马,他把自己的马“碌儿”让给她骑。知道她喜欢听笛子,他命令军队里最好的吹笛人来吹给她听。知道她心痛克善,他派了专门的伙夫做克善爱吃的饭菜。知道她心底永远有深深的痛,他就陪着她坐在营火边,常常一坐就是好几盏茶的时间,他会说些自己家里的事情给她听。还会用充满磁性的嗓音喊她“月牙儿”。

    含香与新月登时惺惺相惜,大起同病相怜之感。

    紫薇却是沉了心,以后愈发淡淡的,不再去宝月楼和望月小筑,更多的是与晴儿兰馨在一起,细细看她们怎么为人行事。

    “皇额娘,紫薇越听越觉得不对头。新月口口声声都是努达海,天天晚上站在楼上看月亮,跟香嫔娘娘的行为···真的是很相似。虽然紫薇不愿意凭空去猜测别人,可是,这由不得别人不去疑心。”紫薇犹豫着:“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努达海好歹也有四十多岁,家里还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一双儿女,听说都跟新月一般大,这么看来,又是不像···”

    紫薇的话暗合了那拉第一次见新月时的疑惑,只是这种猜测太过匪夷所思,便冷笑道:“如果新月只是把努达海当成父亲、救命恩人一般对待,倒也罢了。倘若她还有别的想法,趁早打消了的好,不然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她!老佛爷最是讨厌这样的人!上次见面,她已经给老佛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再有什么事,宫里也无人给她出头。靠小燕子?还是香嫔?”那拉嗤笑一声,转而看着紫薇,笑吟吟道:“你也是有心,以后这些地方还是少去,不定什么时候就惹祸上身了!”

    “紫薇省得!”弯腰给那拉倒了杯水。

    那拉接过:“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怕你是个好的,日日与她们待在一处,让别人怎么想你,老佛爷怎么想你?你现在这样就挺好,与她们既不太远,也不太近。老佛爷虽然面上不说,对你却并无恶感。长久下来,是个人也会生出感情来了,何况你本就是她的亲孙女!”

    “紫薇有这一切还是多靠皇额娘提点。”

    那拉摆摆手:“若你是个不着调的,我怎么提醒你都不管用。还是你自己有心就成!至于皇上,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这么好的一个闺女,他怎么就···先时对小燕子那般宠,现在认了你,却···”

    紫薇黯淡了神色,皇后哪里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罢了,慢慢来吧。毕竟皇上这么多的女儿,也不见得他多宠那个···”那拉拍拍她。

    紫薇点点头,感激地笑笑,收敛了难过,又与那拉聊了几句,见那拉乏了,慢慢退去。

    紫薇走后,容嬷嬷上前:“娘娘,要休息一下吗?”

    那拉点点头,搭了容嬷嬷的手,摇摇向榻上走去。容嬷嬷一边给那拉盖了毯子,一边唠着:“那新月格格与小燕子和香嫔娘娘混在一处,可见品性不是个好的!”

    “可不是,哪有一个姑娘家口口声声都是男人的。哪怕这个人救了你的命,那是也是他努达海应做的本分,自有皇上去赏他,她惦记着什么?”

    容嬷嬷凑了上来:“奴才有件事情就不明白了。娘娘您说,这新月格格年方十七,怎么可能家里也没许个人家?新月格格年轻不懂事,端亲王和福晋怎么就不知轻重?格格守孝三年,出来后就是老姑娘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是有这么回事。”那拉翻了个身,对着容嬷嬷:“紫薇当初十八岁上京,夏雨荷怎么就从未考虑紫薇过的终身大事?紫薇算是情况特殊,不上不下的不好说。现在新月也是这样···哪怕当初是选秀撂了牌子,回家后也该聘人家了。凡是大家小姐,哪个是不十四五岁就定亲,十八岁就算大姑娘了。她们这些人家出来的,脑子里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虽说死者为大,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端亲王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格格?”

    容嬷嬷撇撇嘴:“可不是!整日里情情爱爱的没见过男人似的。端王爷一生戎马,血溅疆场,何等忠烈,养下的女儿却是这么娇娇弱弱的,哪有一点咱们满洲姑奶奶的气度!还有那个努达海,居然还想让格格住在他家里,难道···”容嬷嬷一惊:“他们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转而难以置信:“他都能做她父亲了!还是···只是把她当女儿看待?奴才听说努达海还有一个跟格格一般大的女儿。一定是这样!”容嬷嬷说服自己点了点头:“娘娘,奴才估摸着,一定是那努达海怜惜格格痛失双亲,对她像女儿一样多加照顾,而格格年岁不大,分不清亲情感情的差别,才误入歧途!”

    “这样也罢,那样也罢,反正与咱们关系不大!”那拉打了个呵欠,闭了眼:“随便他们折腾去吧,咱们看戏就成。”

    容嬷嬷给那拉掖了掖被角,悄悄退出去了。

    ——————————————————我是那拉的分界线————————————————

    过了几日,努达海家的老夫人和将军夫人雁姬递了牌子,那拉以前对他们家的印象淡淡的,混在各诰命中,怎么也想不起来,依稀觉着雁姬是个干净爽利的人,便特地召见了她们。

    寒暄了几句话,问候了一下那拉的身子,老夫人斟酌着:“···家里小门小户的,平日里福缘浅薄,无缘亲近皇家格格与世子。努达海上赖天恩,侥幸能为格格和世子驱策,也是奴才家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再没这个福气亲自照顾格格和世子···好歹相处一路,奴才`颜,与格格和世子也算有了主仆之谊,听闻入宫多日,很是想念···”

    那拉微微一笑,心下明白:“既这么着,你们也是一片苦心,本宫必不会拂了你们的意。”对下人道:“去请新月过来。”又对老夫人道:“克善现在还在上书房,怕是没有时间。”

    雁姬一直神色恭谨,低眉垂手端坐,听到新月的名字,眉毛一挑,回想起家里的一幕。

    努达海自从新月进宫后,就一直惦记着,非要知道新月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住得习惯不习惯,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坐立不宁,哪里还像以前那骁勇大气的“马鹞子”模样,分明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甚至非要亲自闯进宫再见上一见。可他一个男子,出入后宫何其艰难,便将注意打到老夫人和雁姬的头上:“新月一个人孤苦伶仃,宫里那么的冷漠无情,她正是需要家的温暖与爱啊!咱们无法将她接到家中亲自照顾,也不能人心将她一个人抛下,我们不能对她这么冷酷无情!”

    说得多了,任人也会看出些苗头。雁姬抽了抽嘴角,起初还以为是纯粹的当成女儿来关心,现下也不可能蠢到连这也听不出来的地步,心也慢慢冷了下来,冷冷地盯着努达海,盯得他心里发毛,恼羞成怒:“雁姬,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仁慈大度的人,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这么自私冷漠?”

    雁姬不怒反笑道:“我与你夫妻二十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让我和额娘去宫里看望新月格格,以什么样的名义去?说你想念格格?说你怕宫里照顾不好格格?你是想毁了咱这个家,叩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还是想陷格格于不义?”

    事关新月,努达海也不顾雁姬的口气,连连点头:“雁姬,我误会你了,你说的对!”又搓着手:“你说,你们找个什么借口去看望新月?”

    雁姬冷笑一声,将努达海推出门外:“你走吧,我晚上要好好想一想!你不必在这里扰乱我的思路!”

    门“砰”的关上,努达海在门外哈腰笑道:“好,好,你慢慢想,我不打扰你!”

    雁姬靠着门慢慢划下,泪水流下脸庞:“努达海,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你连年征战不在家中,是我替你操劳这个家,这个家里全部是我的心血!我没有你可以,但不能没有骥远和珞琳,这个家,不能让你们生生毁了去!”于是第二日,雁姬和老夫人便向宫中递了牌子。

    雁姬回想完毕,暗暗呼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抬头便是笑吟吟的,语气干脆爽利,却依然恭顺:“奴才在家里也多听得新月格格的大名,听闻这个格格最是优雅端庄,奴才也是神往已久,如今也是托了皇后娘娘的光,得缘一见。其实,额娘也真是多虑了,有皇后娘娘照顾,格格恐怕比在边疆家中时还好。皇后娘娘莫怪,额娘就是这么个爱操心放不下的性子!”

    那拉笑了,仔细瞧了瞧雁姬,见她落落大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不禁十分惊讶于她的美丽和年轻,怎样都看不出来,她有骥远和珞琳这么大的一对儿女。又一时心下纳闷,守着这样一个出色的妻子,那努达海居然还会念着新月那个暴柴似的泪包。一个巴掌拍不响,努达海不着调,新月也不是个干净的人。便对老夫人:“你这个儿媳真是让人羡慕。”

    老夫人也面有得色:“多谢娘娘夸奖,奴才这个媳妇,持家最是好手的,如今这里里外外都称赞她呢,给我老太婆省了不少事!”

    说说笑笑间,新月便来了。

    那拉指道:“她们是努达海的额娘和福晋,特进宫来看望你的。”

    新月一颤,张了张嘴。

    老夫人和雁姬已是拜了下去:“见过格格。”

    新月一惊,慌忙上前扶到:“快起来,快起来,你们怎么能拜我呢!努达海跟我谈过你们很多次了,在我的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拜我!”

    雁姬不动,正色道:“格格折煞奴才了!格格当我们是家人,那是格格抬举,我们万不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新月一怔,连连后退几步,含泪颤抖,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真的当你们是家人啊!我从没有把你们当成奴才!你的话,让我的心里好难受!福晋,新月求你了,你不要这么说了好不好?”

    雁姬不慌不忙又拜了拜:“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让格格难过,请格格责罚奴才!”

    新月的眼泪噗通噗通落下来,梨花带雨,煞是惹人怜爱。

    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也伏了下去:“格格,是奴才媳妇不懂事,冲撞了格格,是奴才教导不善,请格格责罚奴才吧!”

    新月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滴滴答答的滚落:“我没有要责罚你们,我真的很喜欢你们啊!我想成为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人,从我的家园被毁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家了···努达海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们,我一直在心里构想着,你们这个温暖的家,我的心,早已融入了你们!”

    雁姬心里呐喊:你的家毁了,你就要毁了我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