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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指长的弹壳从退堂的枪栓里弹射出来,在空中旋转着乱飞了好几圈,哐当一声,砸在车厢的铁皮地面上,反弹起来,继续旋转,又哐当一声,撞在水渍斑斑的车厢墙壁上,铜黄色的弹壳渐显颓势,最后落回了地面,沿着黏糊糊的灰褐色水渍,向角落滚去一动不动了。

    苏月清楚地透过高倍望远镜的镜头,看着十字红色的密位定格在敌人的鼻梁上,爆炸般的火焰从枪口里喷出。那块头最高大的一位土匪,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整个身体被子弹的冲击压得向后倾倒。苏月暗暗庆幸,自己先发制人,把三个土匪当中看起来最厉害的一个给消灭了。

    这时,她再次拉动枪栓,想要进行第二次瞄准射击,却听见土匪当中有人扯破嗓子一声呐喊,噼里啪啦的子弹就落在了自己周围的车厢上,甚至好几声“嗖”的笛鸣贴着头顶划过。

    苏月把头埋了下去,牙齿磕在了坚硬的铁皮上,她开始感觉到车厢在剧烈震动。除了像鞭炮一样响起的子弹刮擦钢架的炸裂声外,身后轰隆轰隆传来了野兽狂奔的脚步声,这猛烈的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灵兔三只亮闪闪的眼睛像红色闪电一样划破黑暗,轻巧的身姿如鱼得水,甩着白色的大尾巴在杂乱的车厢里流线型闪到苏月的身边,然后没有丝毫停留,一跃又从苏月架枪的那间车门跳下了隧道里的铁轨上,再一跃又一跃,雪白而又庞大的身躯就从土匪老二的头顶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响彻宇宙的机枪扫射声突然从地面冒出来,倾泻如暴雨的子弹追着飞跃在空中的灵兔身姿疯狂射去。

    苏月大吃一惊,原本无比顺滑的推枪栓动作,一下子卡住了自己食指的皮肉,刀割般的疼痛刹那间撕扯着神经,条件反射般的右手从枪身上甩了回来。

    怎么可能?苏月万分惊恐,那人明明在头上中了自己一枪,为什么会没死?

    机枪连续的轰鸣,吐出巨大的烈焰,仿佛在隧道的上空亮了一盏电灯,把四下的一切照得清晰可见。

    李向阳趴在灵兔的背上,子弹出膛的狂妄呐喊仿佛要射穿他的鼓膜,除了巨大的轰鸣让他的耳朵感到针扎一般的痛楚之外,他什么都听不见。

    我要死了吗?灵兔要死了吗?李向阳觉得自己在天上腾空了至少有五六分钟,在这感觉中的五六分钟之内,生命因为即将走到尽头的缘故而在世间久久流连忘返。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过往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只是十分冷静地意识到,死亡的结局已经不可避免了,只有最后的安宁才是生命最后的意义。

    灵兔全身上下的骨头突然停滞,像是失去动力的传动轴,从工作的状态被断了电,身体瞬间变得塌软而硌人。

    白绒绒的身躯像是一团泥一样从空中落在了钢轨上,要不是李向阳紧抓着灵兔的后背,那么被灵兔从皮肉下凸出来的骨头抵着,他差点就被狠狠甩了出去。

    土匪老大跌落在肮脏的水坑里,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转。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窝,一道道血痕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胡乱地在脸上摸,却没有摸到脸上的黑色眼罩。于是他想明白了,刚刚那一枪致命的一击,正好击中了戴在他右眼上的眼罩。而那眼罩是用厚实的钢板垫在里面的,那铜币一样大小的钢板因此救了他一命。

    正在他因为侥幸捡回一条命而狂喜不已时,灵兔唰地一下子从他的身体上方跳了过去,他抓起机枪的枪身,也不管抓的位置在哪儿,猛一拉把枪口立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子弹送了出去。

    灵兔的动作太快,反应的时间又太短,机枪近乎毫无目的喷射出来的子弹全都打在两米高的隧道拱顶上,在混凝土墙面上留下一串串缝纫机打眼儿的弯曲虚线。

    听到灵兔在不远的地方重重地摔落下来,土匪老大的嘴角裂出了自负的狂笑。怎么说几十年的当兵生涯,已经造就了人枪合一的完美境界,土匪老大得意地从肮脏的泥水中坐了起来,虽然只有很少一部分子弹追上了目标,但只要有子弹击中,那其余的子弹就没有白费。

    听到欢快的机枪声,土匪老二惊魂未定的神经才稳住了脚跟,回过头来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向从水泊中立起来的庞大身躯,并且欣喜若狂地喊道:

    “老大,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