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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两碟饺子都是老奶奶包的,她俩包的都不像,没敢呈盛上来,都在后头桌沿上呢,这时只是探他口风罢了,听他这言语,朶儿也知道了那种希望的渺茫,倒也揣心了,筱烟自然心里都实铺的,毕竟他那份心没变过。

    竹溪独自吃着,也忘了嚷她俩,吃着吃着,却思索出两行泪来,哭说:“怎么家里天天出事啊!这半年,我都经历了什么啊!”

    说起这引子,立时心里好似翻江倒海,把眼窝子里头的泪水都挤了出来,一下子垂头在桌案上,痛哭流涕,又说道:“以前的家里事,我从不知道,我过得多开心?现在呢?一听见外头有风,我就得赶紧回家去,就怕风头指到我们家去,这世道的,好事不来,坏事赶着趟排队着来,好好的,居然有人要烧我家房子,害我爸爸,这又没几天,又有人盯上我二姨家,她不是刚来这里住吗?怎么就不得安宁了呢?”

    一边哭,一边又往嘴里塞饺子,饺子越是好吃,他的眼泪流得就越多,筱烟和朶儿对视,却都不好开口劝他,都知道他脑袋刚好,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还是多休息的好,于是都想着让他别多想,可眼见他哭得伤心,一两句话肯定止不住,却又都想不出好词来说。

    竹溪抬头又哭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我太烦了……算了,我还是回家哭去吧!”

    筱烟忙道:“不是,你头还没好,又哭这……我们只想让你别多心,好歹,过了这个月,再恢复恢复身体再说。”

    朶儿点头也劝道:“就是呢,我也是这心,琢磨不出来好话说给你听,全都被妹妹说出来了。你可要记着心上,这事,哪里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你不想长大,可谁也不能阻止人变老啊,到头来,谁也拗不过时间,只是我们现在略苦些罢了,等事情过去了,也就好了,你一个男子汉,遇事老哭怎么行?亏得是我们在跟前,不然你又要丢伙人了。”

    竹溪撅着嘴,擦着泪水,倒止住了,也不再想哭了,筱烟就笑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昂,说的就是呢!你个大男的,这点子事就哭鼻子,唉!可怪叫人愁的。”

    竹溪哭笑着说道:“筱云妹妹呢?我想找她说话,好久没见她了。她最近怎样?”

    筱烟说道:“你又找她害什么臊?你不知道她性子最急的吗?你这忧心忡忡,苦瓜脸面的,敢去见她?她可不会安慰你,反而会羞你一道儿回来,你信不信?”

    竹溪这时抹干了眼泪,嘿嘿笑道:“是怪丢人的,一不小心就伤心了……”

    接着仍去吃饺子,一脸的忧伤仍像一团乌云,愁浓不散,筱烟又说道:“昨儿刘老师给你那道题可有了答案了?你来回乱跑,可别把正事给落后头了。”

    竹溪拾起床上的纸递给她,说道:“刚写了一半,你再斟酌斟酌。”

    筱烟接过手来,朶儿也凑近了看,原来是一道数学题和一道作文题,那数学题解了全部,她俩看着都不停点头,及到了那作文题,忽而两人都笑出声来。

    原来是以崂山道士的故事为题,写一篇感想,可竹溪在底下点了几个字,是:“鬼话连篇说给谁?又换木人说傻人,笔墨千金今不值,也稀如宝爱如珍。”

    筱烟笑道:“你写不出来也不用发这种牢骚吧?叫他知道了又给你一棒槌!”

    竹溪笑道:“本来就是嘛,那种鬼怪小说里头写的,那人还穿墙过去了,怎么可能?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事,我又能看出什么道理来?我都恨这老师犯傻劲,无缘无故又劳我的脑筋乱想。”

    朶儿接了一声‘不是’,说道:“现今的事,都说不准,这穿墙的事,虽很不现实,却也不是乱说,也有他的想法在吧,最起码,也是他对现实无力的一种抗争,这也是一个方面,你就当着一个角度写些罢了,真让他知道了这诗,你怕不是又要挨训,难不成,你心里还不够烦躁?”

    竹溪点了点头,要来擦了,举笔要写,却又说道:“你们说,这蒲松龄写这些怪事干嘛呢?每天胡思乱想的,只是为了讽刺现实?他到底有多少不如意,就写出这么多荒诞不经的事出来?”

    筱烟接道:“那时候的人受的压迫都很大,近有封建的那种礼教的束缚,讲究门当户对,远又有仕途经济的吸引,当时的官场更是乌烟瘴气,所以,很多不平事,可以说,举步维艰了,只能回家种种田,开开茶馆安稳,却也憋屈得慌,比不得我们现在,已经好多了。”

    竹溪听着已写了两行下来了,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少,可他们那个时候也有好的呀,生活简单……”

    朶儿笑道:“才说那时候风气更下,你还当自己明白了呢!”

    竹溪也笑道:“我只是羡慕他们那种生活。”

    筱烟说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想当官就得折腰,还有各种官斗,不当官就得当下层,贫苦一生,还要被那些地主剥削,最后能去哪儿?有的躲进了深山,有的还在人家手下挨饿受骂的,就是当成了官,也是一个大院里头勾心斗角,没有几年的光景,就树倒猢狲散了……”

    竹溪笑道:“你可接着说,我都快写成一篇了。”

    筱烟笑道:“你光把我说的写下来有什么用?写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更好?你又不是肚子里少话说,老是拿我们的话顶缸,明儿真用着你的墨水的时候,你又现拿不出来了。快别写了,换张纸重写。”

    竹溪笑说好好,将那纸留了,塞到书里,换了张纸重写,朶儿又说道:“我们这个时代就算好的,不愁吃不愁穿,有爹疼有娘教,虽然现在有些事情仍是大人们说了算,可比起那个时代的古人,已经自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