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轿夫们齐整轻盈的脚步声在平坦的甬道上单调而又缓慢的晕漾开去,天色越来越暗,唯可见长街两旁稀疏的宫灯散发出昏黄光晕,黑暗中那左摇右摆的灯影,愈发为这秋风肃杀的夜晚,更添了几分诡异。
终于,那乏味的声音没有了,轿子也跟着落了下来。
我挑帘去看,只见完颜氏手里挑着个牛角灯,此刻正和沈氏迎了上来。
我的心里骤时刮起一阵暖风,总是在这寒凉的秋夜,却也叫人如置温室,周身都变得暖烘烘的。
“碧笙和玉瑟呢?怎好劳动两位姐姐在此候我!”
“我叫她们在里头收拾,我和慧月妹妹在这里迎你不是更好?”娜齐娅伸手扶我下了车,转而把牛角灯交到了沈氏的手上,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了两遭,只是目光最终,却停在了我的胸前,“真是闲时光阴易过,不过近两个月未见罢了,你如今的身量比起从前,倒是愈见丰腴了。”
说罢,她便拿着帕子掩着嘴不住的偷笑,听了她的打趣,我哪里还有不臊的。也不知为了什么,自从生了大妞儿以后,我这身上别的倒跟从前没什么分别,只这胸前,确实比之从前大了许多。
“可怜人家正为着这个不自在,你只管站干岸便罢了,怎么还兴的带了头的来笑我呢!”我佯作恼了,甩开他的手,只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慧月见状,便在一边打起了圆场,脸上带着她一贯的温和笑容,与我道:“你若早带话来问我,那自是不必平白的受着苦楚了!从前我生丫头时也与你是一样的,吃了许久的炒麦芽都不见甚起色,还是后来寻了几服免怀加味散,倒是很有效验。”
“既如此,倒要劳姐姐寻寻那方子,得空了我便叫玉瑟去取。”
“那倒不必,今儿个咱们本就做定了主意要扰你一顿饭的,如今你既要了慧月的方子,我们倒是益发心安理得了。”
我爱她素日的爽利,听娜齐娅如此说,不由便笑了起来,慧月亦笑,不过转而却咳了起来。她本就生的极其单弱,此刻愈发像一朵飘摇于凄风苦雨里的一朵孤蕊,叫人看的心疼。
“可是在这风口上受了风邪?那可不是我的罪过了!”我忙上去握她的手,一握却是一惊,可了不得,倒是好冰的手!
“不碍事,不碍事!原是**病了,并不与妹妹相干,你倒是离我远些,若是过了病气,反倒不好了。”
慧月拂开我的手,从腋下抽出一方帕子,掩着口鼻复又咳了一通,方才红着脸喘息着停了下来。
娜齐娅也很是关切,“我早该说她也该请个太医来看一看,她却总是不肯!”她从慧月手中拿回牛角灯,扶着慧月走在前头,不过走了几步却又叹了口气,继而转过头来对着我向着前头努了努嘴,“不过也倒罢了,你不在家不知道,那位也病了月余了,你没见如今都瘦脱了相,饶是这样却也是不敢请人来看!”
她说的,自是嫡福晋喜塔拉氏。
“既如此,那我现下倒要先去给嫡福晋请安了?”我是十足的试探口吻,只是却是问慧月的。娜齐娅是蒙古上三旗的出身,自小不在京中成长,哪里长于这些人情往来。
慧月的脸虽还红红的,此刻喘息却见平了,她低下头略略想了想,便道“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她如今病着,这会子想来已经睡下了,你也是白跑一趟。明儿个一早你再去,倒也算的过了。”
这却正合了我的意。
倒也不是怕她,只不过碍着次人一等的身份,加上她又是个不苟言笑的,所以素日里,我并不爱与她亲近。不过晨昏定省时,随着众人应个卯罢了。
一行人说着话,不过片刻便已到了我的房中。
碧笙与玉瑟本来在阁子里头摆桌,一见我进来,连忙赶出来行了个蹲安,连着几个小丫头小太监也一并围了上来,约好了似的一齐道:“给侧福晋请安,恭贺侧福晋新喜。”
“猴崽子们,倒是极会讨喜!”我口上啐着,却是早就备好了赏钱,玉瑟忙上前来从春嬷嬷手中接过喜封分发给众人,然后待众人谢了赏便叫他们散了。
“主子可回来了!”却是碧笙上前来接了我的斗篷,只她的声音有些囔囔的,方才离得远也未瞧得真切,这会子离得近了,却见她的两颊有些红肿,似有指印。
“这是怎么了?”我的手方触到她的脸,她便不由自主的“嘶”了一声。
果然,她是被人赏了嘴巴!只是宫里头的规矩历来是打人不打脸,倒不知道是哪一个,竟不顾忌讳,下这样的狠手。
“我来瞧瞧!”慧月夜上前来看,左右看了几眼便向玉瑟道:“快去拿几个鸡蛋按一按脸,明儿个也就无妨了!这会子这里也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先回去,让我们自在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