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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城里若是论吃食,一等一的是涂宴楼,外来的商客、游人、大吏到了南京城,随口问起哪一家哪一铺的饭菜好,那准都得指着涂宴楼。唯独涂宴楼有个落人口实的小毛病,就是这涂宴楼虽修的是外看金碧辉煌,内看层层富丽堂皇,菜肴也是做的美味之极,是珍馐百味,人间佳肴,可是这涂宴楼,是从来不做住店纳客的生意。

    谁都觉着开酒楼的,放弃了这一门住店纳客的生意,那就是等于把 白花花的答应都挡在了门外,但是屠佛倒是另有想法。

    起初是屠佛觉着自己无心分神,倒是先把这做饭做菜的营生做好了,再图其他,到后来这生意好了,整日忙活着,也顾不上拓展新的生意出来,一直到了袁世凯倒了台,天底下是各地军阀混战,土匪四起,走在街上是龙蛇混杂,兴许迎面走来的,就得是哪一山哪一寨的当家的。这穿州过省,住店的客人,也保不齐是哪一路的角色。

    这倒是不出事则罢了,出了事涂宴楼多少年经营起来的口碑和地位,一时间就得被人嚼起口舌来,就冲着这一点,屠佛更是打定了心思涂宴楼是不做这一门生意。

    南京城地处南北关要,又是江南地域的入口,南北来往的人数不胜数,更有洋人,日本人,路过的行人商客说不定比南京城的居民都要多些。正因如此,这客店的生意是经久不衰,而且还越来越红火。

    涂宴楼不做这门生意不吃这碗饭,那别人就要来吃,所以这论佳肴美味,涂宴楼是一等,可是这住店下榻,就是百家争艳了,这其中一家是叫做中华饭店,最为有名,不仅是因为这家店条件好,修的豪气,更是因为这家店是最大的一家,从最便宜的到最贵的房间,这中华饭店里都有。

    是贩夫走卒也能住的起,达官贵人也能看的上,只是这价格就天差地别了,人也不住在同一幢楼上。

    打虞小楼出师一番过,眼瞅着就要到了年底,赶着回北方老家的商客也就多了起来,时下是北方多战乱,做生意的都乐意往南方跑,从南京到上海,在江南地界儿上溜上一年,趁着过年前才回家。

    恰是这大雪纷飞的这么一个夜晚,有四个结伴而行的商客到了南京,但是已经错过了前往天津的火车,便只好住下来,等下一班。四个人虽不算巨富,但这一年也赚了不少钱财,一般的小店也看不上,便住在了中华饭店里。

    四个人入店下榻的时候,正好也到了傍晚,奔波了一天也有些饿了,本想着出去吃上些东西,喝上一两壶热酒,况且涂宴楼的名声,他们早在别的地方,就听得了,此番到了南京城,不尝一尝倒也有些遗憾。

    这时候四人里就有人说了,外面是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一路上看着不少的店家也关了门,就连黄包车也没见上几辆,索性今晚就在中华饭店里要些吃喝,他们四兄弟,打打麻将,等到了明天日上三竿,暖和起来,再去涂宴楼饱餐一顿。

    四个人一商量也未尝不可,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们把吃喝都叫到了房里,夹起了桌子打着牌,几个人抽着烟,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不绝于耳。

    其中一位手刚抬起来,这牌还没摸呢,啪的一声,这灯灭了,整个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个人愣了片刻,很快就着急起来,还有些生气,心说这中华饭店怎么着也是南京城上档次的地方,怎么说没电就没电了呢,难不成是把他们当穷人了,给他们安排到了下等的房间里。

    四个人这么一想都来气,扯着嗓子大喊着侍应。侍应闻声赶忙跑了过来,打开门连连给里面这四位爷道歉,赶忙解释道,外面大雪坏了电线,这一下才断了电,得明儿天亮了才能喊人来修好。

    这四人也看不清侍应的模样,只是骂骂咧咧的嚷着他们还打着牌呢,就断了电,既然修不好就给他们换间房,这换不换房侍应说了不算,为难着说立马给他们把油灯拿来,不妨碍他们打牌,话音刚落侍应就赶紧去了。

    不一会儿,这油灯就拿来了,屋子里顿时亮堂了不少,四个人把油灯都放好了,想坐下接着打牌,其中一个精瘦矮小的人一低头,脸色就变了。

    “我牌少了!”这精瘦矮子嚷嚷着。

    这可奇怪了,平白无故怎么少了牌呢,估摸着是谁不小心给打翻在地上了,于是四个人便开始到处找,少了张牌,这麻将他们也没法打了。四个人把这房子里外里的翻着,趴在地上看着,这精瘦矮子把油灯一提,人趴在地上,朝着床底看去,冷汗一下子就瞬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了。

    他那张麻将牌是找着了,顺着油灯的光,正好能看见他少的那一张‘发财’,可是在往后看去,那张发财正攥在别人的手里呢!精瘦矮子可害怕了,这床底下是藏了个贼不成,这贼偷个麻将牌做什么呢。

    矮子把灯又近了些,这哪是个贼,这是具女尸!矮子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其余三个人闻声凑了过来,矮子指了指床底,他们三个也凑过去看看,这下可把四个人都吓蒙了,待他们稍微缓过来了些,才敢提着灯看去。

    这是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被人五花大绑,嘴里还被人塞进去块布头,浑身都是淤青印子,双眼紧闭,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那手里,恰好就抓着那一张,少了的‘发财’!

    这屋里一下就炸开了锅,好好的房间里平白无故冒出具尸体来!这倒也罢了,说不定他们住进来之前,这尸体就被藏在了房里,可是这灯一黑,尸体怎么救起来摸走了那一张‘发财’呢!

    四个人越想是越害怕,这店是没法住了,立马就起来换好了衣服,收拾好行装,把侍应唤来,报了警,侍应看着这场面也傻了,这店里哪里的女尸呢,这房间每住完一个客人,他们都要打扫的呀,要是有女尸早就发现了。

    警察赶着隆冬腊月的风雪夜,立马都赶到了中华饭店的这一间房里,这可是大案了,侦缉队长带着手底下的几个探长,十几个警察都赶着到了,他们把女尸从床底挪出来,女尸赤身裸体,谁也不认得,也没什么能够证明她到底是谁的凭证。

    侦缉队长问问侍应,上一个住店的是谁呢,查了又查,南京城压根就没这么个人啊,这案子赶着这么个时候冒出来,一下子就轰动了南京城,侦缉队长也受到了压力,这案子得赶快破了,可是怎么都没个头绪。

    “上峰给我十天破案,现在连个方向都没有,我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的探长做什么!做什么!”侦缉队王队长眼看着过了两天了,还没个方向,气的直骂底下的探长。

    “队长,破这案子得找个聪明绝伦的人来帮咱们!”这是那胖探长在说话,自打陈家倒了,他这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谁?”

    “这个人十七岁赢了把金钩赌坊赢到了手里,十九岁的那年,陈家的破落和他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早年间他还在廊坊擒杀外八行柳戚尘。这人就是涂宴楼的少掌柜,虞小楼!”

    自打陈家倒了,胖探长就觉着其中必有问题,这几年间四处打听,早就把虞小楼这个人的背景调查的清清楚楚,虽然其中有那么几个月他下落不明,但是他廊坊擒杀柳戚尘这一段可是被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