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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外头寻找小毛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那大队长已派人寻了半夜,大家拿着手电筒左右寻找,先是按照谷坡的说法在竹溪家附近寻找,后又按照翠柳夫妇的说法在她家附近寻找,都是一无所获,直到次日清晨,这里才有了一些消息。

    原来大家左找右找不见,竟是被桥洞下的要饭的给带回去了,寻着的时候正睡在那乞丐的铺上,乞丐嘴里呜呜丫丫的也听不太懂说了什么,边上的民警只是假装听懂了地笑,一面打着哈哈。

    大家把他带回去,还给了翠柳夫妇,也好话孬话嘱咐了一遍,翠柳夫妇感谢不止也不在话下。把他带回了家好好医治。

    却是正好,一道儿回家的路上,路过筱烟家门口,看见那边靠近河沿正在动工,外头用蓝色铁皮围起来,足足围了大半个操场的感觉。边上还造了几个小小的简易房。里头霹雳乓啷都是响动,四面都是飞尘。翠柳两手拢着吃鼻涕水的小毛,向那边说道:“她们家也太有钱了,这造出来还得了。”

    毛炎彬也感慨一声道:“是啊,有钱人家嘛。”

    翠柳垂头看了看小毛,又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俺家是啥命,生个儿竟是这样……”

    毛炎彬道:“别哭了,找回来了就不错了。”

    翠柳道:“你说他怎么就跟要饭的过不去呢?打也是让要饭的打的,这救又是要饭的救的,虽说不是同一个人吧,可是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毛炎彬道:“你多心了,这都怪他命里头该的,谁又能改得了命?”

    一语未了,却听那工地里头忽有响动人声,外头蓝页门一开,走出来满面尘土的冯沅,正扑着两个袖子上的灰尘。

    翠柳夫妇看了看,忽然想到什么,都喜得叫了一声,喊道:“冯哥!”

    冯沅抬头一看,原来是他们,笑着走过去给毛炎彬点烟,毛炎彬推下了,说:“戒了。”

    冯沅也不多嚷,看了眼小毛,就自己点支烟,抽了口,说道:“还是没好清?”

    翠柳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还去了县里头看得,也没啥用,尽是费钱。”

    冯沅捏着小毛的腮帮子扭了两下,看了看眼睑,默默提起他的右手,掐着脉,一边仍抽着烟。

    半晌,将烟扔了,又换了左手,诊了又半晌,才松口说道:“治得晚了,现在吃什么药?”

    毛炎彬忙道:“都是西药,什么多奈哌齐、加兰他敏,是不是,他妈?”

    翠柳点了点头,冯沅问道:“没去动手术?”

    翠柳道:“不敢动,怕弄坏了更狠,一下子不好,给治死了怎么办?医生也说了,只有四成的成功率,说脑后有细菌原,一开始没弄干净就给缝起来了,你说说,是不是那该死的汪世仁搞的鬼?我为了这个,你看看,眼都跟他媳妇斗烂了……”

    毛炎彬止住她道:“冯哥,你看看,可还有啥办法治回来?你不是医术挺高的吗?之前你家那个脑袋不也是你给治回来的吗?”

    冯沅道:“这个跟咱家的那个不一样,你们迁延的时间也长了,要用的方法也不一样,再说了,你们现在用的药也不能断,还用我的法子怕是就更坏事了,所以,还是把你们的原定计划,怎么吃药,怎么补,慢慢来,最后要是还不行,再送给我,我想办法给你们治回来。”

    毛炎彬大喜道:“真的?你这样说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吗?那俺们还吃那西药干什么,直接送你去治就是了。”

    冯沅道:“不是这样子,我觉得你们这样子治还是有些门道的,我觉着,这孩子的脉象虽然有地方乱,但是还是有好转的起相,你们再接着吃药试试,应该不需要我再出手了。”

    说着便退后拍拍一身的尘土,说道:“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等我。”

    翠柳笑道:“改明儿到家来吃饭,再好好请教你,这孩子,也就只能指望你了,冯大哥。”

    冯沅笑道:“你说重了,行,明儿就去蹭顿饭吃!要是不给酒喝,我可不干哦!”

    毛炎彬笑道:“这什么话?肯定有你喝的,说句不好听的,家里的酒都送给你喝,只要你救的回来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他们又寒暄了家常后,才各自散开。

    展眼时光飞速,又是到了中春时分,万物复苏,草木繁盛,柳开叶散,河堤满是青苔素水,筱烟家门前的院子也已盖了不少,从外头看去,里头已有一些院瓦白苍。竹溪的追风也吃长得壮实可掬。

    一日黄昏时分,竹溪和筱烟坐在前堂门槛上聊天,竹溪说道:“你瞧,这时候就有鸟成群飞了。”

    筱烟笑道:“是它们乱飞的吧?”

    “不是,你看。”竹溪指着天上那群剪尾燕子笑道:“真漂亮。”

    筱烟笑道:“到了春天,当然能看见它们了。”

    竹溪叹道:“要是我们也能飞就好了。”

    筱烟笑道:“你好傻呢!”

    筱烟又说道:“不如来作诗吧!学着人家那种联句玩玩。”

    竹溪笑道:“我哪里会?你要么去叫朵儿姐姐来吧,我可不能。”

    筱烟说道:“真没趣,你要不玩,就算了。”

    竹溪顿了顿,终说道:“行吧,咱们玩玩就是了。”

    筱烟回身笑了,望着天上树边檐角叽叽喳喳的燕子,笑道:“飞燕从南归。”

    竹溪忙接道:“爱亲暖檐窝。”

    筱烟笑了出来,说道:“挺好的嘛,你还说不会。”

    接着想了想,又说道:“从前为稚忙,而今携友回。”

    竹溪想了半晌,才续道:“有友空旋转,无稚睡草穗。”

    筱烟说道:“并成羡仙侣,共养春幼咿。”

    竹溪不禁笑了,筱烟打他不止,才听他又说道:“春破酷暑来,晒死我嫩衣。”

    筱烟笑道:“只得奋飞去,才成真刀裁。”

    竹溪笑道:“哪里去寻友,回首已无亲。”

    筱烟笑道:“才上离恨天,又下无情狱。”

    竹溪接道:“天黑地昏沉,举目无甚笃。”

    筱烟笑道:“忽听一吱呀,抬头见飞下。”

    竹溪笑道:“相惜相依伴,如友更胜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