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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却说载满玉泄白雪的茨淮大桥的北边,那个也被皑皑白雪铺满的谷家大院都发生了什么。

    她这一觉又睡得极不安稳,期间不知模糊醒来了多少次。

    筱烟此时抬头一看,青纱帘粉印窗外,正漫天飘舞着晶莹玉粒,她倦抬云鬓,心里也不知为何总是不甚舒适,却又说不上来,转念一想,大概是身体真的受了损,悔不该每天这么多烦愁苦绪积在心里,睡又睡不着,放又放不下的。冷不防一扯头发,竟碎碎拉下来一把,登时心头一惊,看着那弯青丝呆了半晌,无言无语。

    正这时,忽听下面小孩笑声,咭咭呱呱好不闹腾,一定是筱云了,只听她正和彩云说笑,大谈大乐,忽而又冲着这边窗子扯了一嗓子,说道:“快起来啦!姐姐,这里太阳都几高了?还赖床呢!不想你的竹子、小溪啦?”

    筱烟听她说一句心里痒一下,到听完,已走到窗子边,扑腾一声推开,一下吃了一面的寒风冷雪,却仍指着地上那个小人说道:“你个烂了嘴的,我非打你!”筆趣庫

    却见彩云从底下门槛里走出来,抬头望着她笑道:“你又唬吓我闺女,哪有你这样儿的姐姐?自己有了相好,又来教训妹妹!”

    筱云闻听有人靠山,喜得又蹦又跳,拍着手笑道:“姐姐你打不了我喽!”

    筱烟哼了一声,又把窗子关住,闭上帘子,冷不防入眼一株犀利明显的红梅倚墙而开,她掀着帘角又看了半晌,后移步梳妆台边,静静理起头发。

    忽而她停住了手里的黄杨木梳,注视着柳桉镜里的自己,嘴里忍不住念出几句话来:“一半杨花一半水,碎剪青丝白发,思想想,又愁愁,独坐高楼;更卷满地散花败柳,红镜白雪总照谁?纷说说,又停停,哭噎难留。

    不斗三春不艳秋,自飞晴野濛濛,孤零零,又遥遥,雪尺三高;难言梅花今在何消,玉撒长空却为谁?都寂寂,又陌陌,独我倦懊。”

    她也不知道这是填了哪首令的词,可能也独出心裁,一时情到才到,又是这景这人,于是难以抑制终又说了这惨惨戚戚的话来,逼得心里又痛绞了几分,抬头一看,桌边放着一本书,她捧起一瞧,原来正是昨夜筱云在她耳边不停唠叨的那首李清照的《一剪梅》,怪不得她一起床,心里总有情思才絮激扰,总惹得她作了这片词来。

    她忍不住又读了几遍那首《一剪梅》,直说绝妙,不禁回想起宋代有个词人名周邦彦的,著有《清真集》里有一句:“一剪梅花万样娇,斜插梅枝,略点眉梢。”

    难不成这一剪梅的词牌名竟出自这儿?

    再看李清照的那首绝妙好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她合书一想,哪里来的这么好才情好文笔的人?又是几百年前的古人,这一首,却已流传至今了。只是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品尝了哪样的爱情,这份闲愁离绪倒像是进了人心似的,眼前仿佛也看见了她那人样似的,都如真似幻,回头一看自己那首,真是强扭造作,说不尽的枯槁无聊,叹不完的败笔闲才。

    于是不准备记下来了,只又拿起梳子,徹起头发来,才刚对着镜子叹了口气,只见门扑腾被打开了,唬了她一跳,原来又是筱云,她又厌又恼,秉住嘴皮,对着镜子说道:“你是真的没规矩了?进来也说句话敲个门,一年大二年小的,还是这个赛样不改!明儿不许你过来睡觉!”

    筱云笑道:“倒让我听见好听的来!我这就告诉那姓竹子的去!”

    说罢已拦不住地飞跑了,筱烟悔之不及,恨恨跺了几脚,忙又走到窗边喊道:“你试试!以后再不许你过来了!”

    筱云一路咭咭直笑,心里默记暗背着她说的那几句,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连跑带笑。

    一转眼已看她到了前面,哈哈嗒嗒地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筱烟又急又臊,忙忙理了理鬓发,梳了梳刘海,匆匆往前面来。

    到了一看,筱云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那呆呆傻傻一个叫竹溪的站在那儿笑,她不愿理他,满地又去寻筱云,却见竹溪走了过来,一手又把自己的蓝色呢子大衣往自己身上披,嘴里还柔声说道:“你整日还教导我不要作践了身体,你瞧瞧你,怎么穿得这样着急?难道没见这么冷的雪花?”

    筱烟顿时感觉身体暖和多了,就说道:“都是你!你不来这么早,她也不会又惹我下来,你还说嘴!”

    竹溪不禁笑道:“我今儿也不算早了,在家又赶了半天作文,生生把我脑袋用光了,倒是刘静今天像是不来了似的,我竟白写了那么久。”

    筱烟低低说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竹溪没听真切,又问了句,筱烟又说道:“他家里听说养着猪牛,这一夜下了雪,出人意料,怕是他还在家料理着。”

    竹溪点了点头,回身去掌了掌那书房里的暖炉,又笑道:“你快来烤烤火,再站在那儿,又冻着了。”

    筱烟拢了拢那个大衣,心里暖洋洋的,难言是何种开心,却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愁心急病了,于是笑着过去,依着他坐下。

    这倒使竹溪喜上眉梢,他感受到了这小小的不一样,心里也是说不清的开心,望着她,笑道:“你这几天气色又下去了,可见是夜里睡得不踏实,要不叫我爸给你瞧瞧?”

    筱烟心里答应着,嘴上却说道:“你又害怕人过来,一到了自己爸妈跟前,什么都不敢了,光说这话又管什么?”

    竹溪笑道:“你放心,我爸来看看,给你安排个方子,过不久也就好了,你也该放宽心,哪怕家里怎样,终究有我陪着你,我在这一天,就和你排解一天,但是,你如果又因为我而发愁,那我可就要去撞门了!”

    筱烟说道:“你这一大套又从哪儿说来?我好好的,怎么又犯愁了?”

    竹溪一声忙要接说她填词的事,又怕她恼,就停住了嘴,等她说话。

    筱烟也看到了这意思,起身就要找筱云,要治她个子,她提步走到书房窗户底下,果见那小人蹲在窗户底下,巴着沿在那黑笑呢!

    她急得不堪,回屋找起一个火钳,就跑去要打她,筱云怕极了,又笑个不住,左转右跑,进了西院,把门一关,杠上门闩,叽叽喳喳地又冲着天空笑个没完。

    筱烟刚要发火,嗓子里忽然做痒起来,冲得她咳个不住,她颤颤地往回走,只见竹溪慌忙跑了过来,扶住了她。

    竹溪赶忙给她裹紧了大衣,说道:“你可别吓我,好好的,什么时候咳嗽得这么厉害了?我说是夜里冻着了吧!”

    筱烟缓了些,说道:“谁冻着了?不过是咳嗽了两下,看把你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