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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浩听鬼脸说自己年少时的爱情,感觉温馨而干净,他不由得上扬了嘴角:“你们俩就因为那条丝巾好上的?”

    鬼脸摇摇头,语气却是一低沉:“我给她丝巾的第二天,她爸爸就出事了,他在外地一个小砖窑做工,被压断了腰,我听说的时候,她已经回家照顾她爸了——她爸瘫痪了,看病花了很多钱,他们家借了债,她也辍学了,跟我一样,去隔壁镇上打工……她在一个小厂子里做手工,我常常去找她,我不知道怎么对她好,就拼了命地攒钱,攒多一点了,就塞到她手里,可她不要,推回给我……我后来就买成了参考书,再给她,她就哭了,我知道,她最伤心的是不能读书,我给她说,等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供她去大城市读书,后来——我俩就好了。”

    鬼脸吐了个大大的烟圈,袅娜飘散在月光下:“我为了多赚点钱,就来到这个城市,去了富华街,卖起了盗版光碟,我对她说,等我攒够了钱,就接她来大城市念书。”

    他叹了口气:“我那个时候,为了多卖点碟片,跟人家争地盘,打得头破血流,命都拼上了,可等终于攒了一点钱,接了她来,她却不想念书了——她爸爸去世了,哥哥娶了嫂子,家里依然是一屁股债,她说她哥哥愁得睡不着觉,她求我把钱都给她哥哥还债,她说她现在念书反正也晚了,还不如成全她哥哥……”

    朗浩说:“看来,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鬼脸苦笑:“她对她哥哥有情有义,可对我却太残忍……她来富华街不到一年,跟别人跑了,那个人是个老头,就因为他比我有钱。”

    他举起手中的残酒,咕咚咕咚喝尽了。

    朗浩为故事的急转直下愕然了,他原本还以为鬼脸的爱情故事是个深情而悲伤的情比金坚的故事。

    鬼脸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可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去死?!”

    朗浩有点鄙夷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冷冷地说:“也许,有钱人家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吧。”

    鬼脸牙齿紧咬:“我跟她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回来找我,可她为什么宁肯死也不回来?!我真想不明白!”

    他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明白,不明白……阿桑,阿桑……”

    阿桑?朗浩听着有点耳熟,不过,他顾不得深想,鬼脸的激烈情绪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拍拍他的背:“兄弟,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得总把日子过下去。”

    鬼脸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活着,就是为了把她为什么死的原因搞清楚,有仇报仇,有冤抱冤!我不能让阿桑任人欺负!”

    朗浩心里说: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女人,把自己搞得这么惨,你也太痴了,兄弟!

    朗浩一向记仇,睚眦必报,恩怨分明。他想,如果是他的话,他不亲自找那个女人的霉头已经是宽宏大量,我佛慈悲了——他实在不能理解鬼脸的痛楚,他觉得他有点贱骨头。

    鬼脸抹了一把脸,闷着声音说:“我有的时候真不敢睡觉,以前她没出事的时候,梦里全是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出事后,梦里又都全是她满脸泪水,不远不近看着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她到底想说什么呢?她到底有什么委屈呢?”

    鬼脸说到最后,完全像是在自己的梦呓了,喃喃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