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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懂事起,秦越就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光与看其它小孩子不同,大家似乎都在躲着自己,甚至连他父亲秦大山对他也没多少好脸色。秦越不知道是为什么,去问父亲,父亲也不愿意说,直到他进了‘济世堂’学医,才从柳元承处知道了个大概。

    当年秦越母亲在生他时遇到难产,其时正值深夜,秦大山急忙出门去找大夫。却不料附近的几处民房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同时起了火,整条街顿时混乱一片,根本找不到大夫。最后,秦越母亲虽生下了秦越,可她自己的性命却没能保住,而且当晚那场离奇的大火还烧死了好几个人。从此,邻里街坊们便将秦越视为祸邻克母的‘灾星’,没人愿意接近他。

    由于没有母乳喂养,也没有哪个带着幼儿的妇人愿意给这个‘灾星’喂奶,秦大山只好每日磨米浆喂他。秦越生下来身子就很弱,没母乳吃营养又不够,所以总是三天两头的生病。秦大山是又当爹来又当娘,辛苦不说,每月在衙门里领的例钱大多都用在给秦越看病吃药上了,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秦大山本以为随着儿子逐渐长大,身子也会慢慢的变好,谁知秦越却是越长越瘦,到十三岁时又再次病倒了。这次是吃什么药都没用,秦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瘦得剩个皮包骨,找来的郎中都没办法医治。

    就在秦大山束手无策时,听说有个京师来的名医,在城里新开了间叫‘济世堂’的医馆,便抱着尽最后的努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去请来了济世堂的大夫柳元承。

    说起这柳元承,可是颇有些来历的。他过去在京师开馆行医,几年之间,凭一手家族秘传的‘金针渡穴’之术,在名医济济的京师博得了不小的名声。只因他为人不够势利圆滑,厌恶对那些达官贵人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事,经常遭到同行排挤,最后更险些因为被小人诽谤而吃上官司。

    几番挫折后,逐渐磨灭了他初到京师时济世天下的壮志,最终携妻女离开了是非之地,避到这偏远的南匀县城定居下来,开了间医馆,只求过些平淡、安静的生活,不想才开业便遇到了秦越这个难题。

    柳元承对秦越所患的这种怪病也感到十分的棘手,经过一番诊视,又思虑许久之后,才决定将秦越带回医馆施针。经过他的金针刺穴,秦越好歹总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病却依旧是没能根治,每隔三个月就需要针灸一次,而平时还要注意温补元气。

    柳元承能暂时保住秦越的命,但他却无法搬开压在秦越他爹秦大山心上的大石。

    为了这个儿子,秦大山可以说是倾尽了所有。当初心爱的妻子因生秦越而死,秦大山在伤心之余,便将所有的感情放在了儿子身上。他只是一个吃公门饭的捕快,家里积蓄并不多,为给秦越医病,堂堂七尺汉子求遍了所有认识的人。然而附近的街坊邻居唯盼他这个‘灾星’儿子早些死,只是平日嘴里不好明说,哪里还会借给他钱?全靠了同在衙门里共事的一些个弟兄帮忙,秦大山才得以撑着勉强度日。

    等到柳元承告诉他,秦越的病还需要不断地继续医治,而且并无把握能完全治好时,辛苦折腾了十多年的秦大山彻底绝望了。

    想到自从这个儿子生出来,自己这十几年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而且这样的情况还将继续下去。秦大山觉得没有盼头了,他开始怀疑秦越是否真是个托世的‘灾星’。

    从那时起,秦大山看儿子的眼光开始变得冷漠,在家也不愿多说话,还学会了酗酒,而且每次喝醉后只要稍不顺意就打秦越。这让本就已经非常拮据的日子更加艰难,若不是偶然的机会下,柳元承发现了秦越超强的记忆天赋和对学医的兴趣,有意收他为徒并让他在医馆做事的话,恐怕秦越早已饿死了。

    良久,秦越从痛苦记忆的深处走出来,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后,才出屋将医馆的大门锁上,然后飞快地往家里跑去。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父亲,自己的病有救了,不会再拖累他了。

    跑进巷子,来到自家门口前,正要推门的秦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压制住兴奋地心情,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尽量不弄出声响,进屋后,抽着鼻子使劲闻了闻。

    “酒气不是很浓,也闻不到有呕吐过的臭味,看来今天应该没喝醉。”挨揍经验丰富的秦越这才壮起胆子轻轻敲了敲里屋的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略显嘶哑沉重的男子嗓音从屋里传出来:“是小越么?进来。”

    秦越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充斥着劣质烧酒刺鼻的气味,在桌面上的油灯旁,两个空酒瓶歪倒着。一名满脸胡茬、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闭着眼,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听到秦越进屋的声音,眼睛也懒得睁开,只是含糊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吗?”似乎对于秦越突然主动来找自己有些不耐烦。

    看着醉得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的父亲,再感受到他那冷漠的语气,秦越满腔的激动在瞬间就给冷却了。

    “今日医馆来了个老道士,帮我把过脉后说我的病他可以治得好,但要你明早去一趟医馆见他。”平静的说完后,见父亲依旧没什么话说,失望的秦越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等到秦大山醒过神来,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想要招呼秦越问个清楚时,早不见了秦越的影子。

    秦越茫然的走在巷子里,此时正是晚饭时间,不时吹过的微风中夹杂着诱人的饭菜香味。在路边,有几个比他略小一些的孩子,正端着热腾腾的米饭一边吃一边嬉戏,看到秦越走过来,赶忙都躲到自家院子里去了。,

    这些平日里秦越早已习惯了的画面,今晚看起来却似乎尤为刺眼。

    “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个‘灾星’、是个累赘,他也许早就不再关心我的死活了吧恐怕他也和那些街坊邻居一样,盼着我早些死呢,否则刚才也不会没有一点反应了”

    秦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觉得看不懂自己的父亲,就像他父亲也看不懂他一样。

    “一年都难得说上几句话,我又如何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罢了,我的死活又有几人会在意?”想到这,秦越苦涩的笑了笑,心里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反正这一切他早已习惯了

    走出巷子口,秦越到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后,便迈步向医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