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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宁似乎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她梦到自己仍旧生活在幽谷,无忧无虑,快活自在。

    耳边又传来清洌悦耳的箫音,是她熟悉的安神曲,也是大师兄风飞鸾平日最爱弹奏给她,令她安然入睡的曲子。

    飞鸾是孤儿,所以随了师父的姓。他素日最爱摆弄各种乐器,无论筝笛琴箫,哪怕是异族人爱吹的埙或鼓,几乎没有他不擅长的乐器。

    谢清宁一直以为大师兄喜欢乐曲纯属爱好,直到他们外出游历时偶遇劫匪,大师兄便取了长伴身侧的九弦琴,十指轻拨,弦虽心动,灵气如刀幻化而出,将十多名劫匪全部放倒之后,她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许久才问,“大师兄,你……你方才所用的,可是音功吗?”

    音功看似风雅,实则十分难练,至少谢清宁缠着大师兄教了许久都未能发出半点杀意,着实泄气。

    至于师父,他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谁让谷中的藏书包罗万象,上涉天文下至地理,更有医者及士农工商都用得着的书籍,师父长年浸染在知识的海洋里,所以才能养成虚谷若怀,俯视天下的胸襟与气度吧,谢清宁常想。

    然而,师父虽然待人温和,却也有让他们师兄妹害怕的一面,比如下棋。

    无论围棋、象棋还是五子棋,师父都已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所以陪师父下棋,实则就是被无情的虐杀,无论谢清宁三人如何绞尽脑汁的应对,都很少能有与师父过上二十招的机会,那便不是对弈而是被虐,以至于他们一见到师父搬出棋桌棋盘就心惊胆战,恨不能脚下生风,逃之夭夭。

    谢清宁想起每次被师父唤去下棋之前,她同大师兄飞鸾、二师兄御凤便会抽长短签来决定由谁应战,而通常情况下,御凤都会抽到早已被他们做过标记的短签,不得不苦瓜着脸放下成日鼓捣的药材与丹药,乖乖的被师父虐杀。

    二师兄姓姜,谢清宁曾听飞鸾提及他本是公卿士家的子弟,因庙堂里的血雨腥风无辜受累,姜家上上下下一百余人全被夜氏下旨诛杀,师父无意间经过他的家乡谷丰县时只救下被乳娘护在身下的他,当时只有两岁的二师兄不哭不闹,静静的看着屠刀一次次挥起又落下,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死于刀下,他却由始至终一动未动,这才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

    听说这件往事时,谢清宁沉默了许久,终于明白御凤为何不爱说话,为何酷爱医理,为何不愿与人交往只愿同深山中的飞禽走兽做伴,经历过这样的往事,恐怕任谁都会对残忍暴虐的人类恨之入骨吧。

    谢清宁刚进幽谷时,御凤也对她敬而远之,若非六十余年的日夜相伴,恐也很难化解他对陌生人的戒备与警惕,想到这些,谢清宁总对他格外亲近,并日夜以逗他说话让他露出笑容为首要兴趣,这才能与御凤逐渐亲密,最终情如兄妹。

    谢清宁沉浸在美梦当中不愿醒来,直到公鸡啼鸣,旭日东升,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温暖舒适,让她忍不住翻了个身。

    便在这时,她听见飞鸾开口说话了,“师父,这位姑娘身上为何会有凤凝玉的气息?您不是说,那灵玉早已丢失,恐怕寻不回来了吗?”

    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谢清宁刹那回归现实,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