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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抬眼细细看向身前的人,似是高了许多。

    身上穿着他最爱的雪白长袍,绣着祥云纹的锦带上只挂了墨牌,银冠上的暖玉更衬他发若绸缎,气若空谷。

    还微寒的春风抚过他轻扬的嘴唇,似乎一切都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从前?

    不知想到什么,谢懿德突然收回目光,语调也带着难以察觉的冷意:“晋有陶君独爱菊,是因他淡泊名利,不苟随世俗。他觉菊同他一样,便以酒遣怀,与菊为伴。”

    穆怀信只当谢懿德在同自己叙旧,笑着侧头看她:“我记得妹妹过去最喜汴京的黄花,是否也是与陶君一样的想法?”

    眼前的人像是猜到他会这么问,接话接的极快:“许是因为汴京城里没有什么旁的花,小女才会多看几眼。”

    不同于别的姑娘的软声细语,她说这话时更像是夏日里夹着冰丝的绸缎,沁人心脾间又带着寒意。

    “原是本王误会了。”穆怀信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脚下的步伐不显地愈发匆忙。

    谢懿德跟着疾步而行,嘴上却不忘继续道:“王爷刚刚是与祖父说了些什么吗?”

    “是啊!”说到这这人像是有些无奈,抬手扶额道:“可惜惹太傅不高兴了。”

    “祖父毕竟辅佐三代帝王,脾气的确古板严厉但也算得上是通情达理。”谢懿德眨眨眼,状似好奇道:“王爷是说了什么惹得祖父不高兴了?”

    “你没听到吗?”

    谢懿德飞速摇头,神情真挚。

    眼看着映入眼帘的大片红梅,穆怀信眉梢微动,眼底闪着神秘:“待会告诉你。”

    四下看去,红海似朵朵朝霞,绿萼如碧玉翡翠。或仰,或盼,亦或思。斑斓相间中,点缀着残冬,又孕育着新春。

    “王爷觉得如何?”这般美景,叫人的语气都不免带上了欣喜。

    “此景确实让人过之不忘,日思夜想。”只是片刻穆怀信便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一旁沉浸花间的人。

    顿了顿继续道:“懿儿可知谢家即将要重回汴京一事?”

    “家父提过一二。”

    “汴京本就暗藏波涛,谢家此番回去必定山雨欲来,你一介女子,本王恐你此去可能身处险境。”

    听了这话,谢懿德浅笑出声:“谢家与懿儿都生在汴京,长在汴京,汴京又何时安稳过。”

    “你是谢家唯一的嫡女,过往你年岁小,被养的天真柔弱,不懂那些朝堂里的阴诡暗谋。”

    穆怀信轻咳一声,直视她道:“可如今你已过了及笄之年,而谢家乍回汴京恐不能护你周全。本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护你回京之后不被卷入风波之中。”

    “不知王爷想要如何护我周全?”

    “娶你。”

    身长如玉的人此刻正微低着头,俊朗的面颊像是被这梅花染了色般泛着粉意。

    “怀信哥哥自小便唤我懿儿,可曾还记得懿儿的名字?”

    突然的旧称让穆怀信有些惊喜,他弯着眼开口:“自是记得。谢家有女,名为懿德谢懿德。”

    “那怀信哥哥可知‘懿德’二字是为何意?”

    “嘉言懿行,自是谢家希望你做个高尚有益之人。”

    谢懿德向后退了一步,将两手放于胸前,微微屈膝。在穆齐昭不解的眼神中,她开了口。

    “自古时,王公贵族就将王后与太后的谕旨称为懿旨。以‘懿’为名,本就昭显了谢家的野心。‘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亦是祖父对懿德的期许。”

    女子声线是那般温柔却又残忍:“王爷现在能明白谢家是何意了吗?”

    风乍起,扬起树上昨夜被雨打过欲落的梅花,落在肩头,又混入泥土里。

    “是吗?我且问你,是问你,不是问谢家,你可愿?”眼前的人有些激动地抬手按住那削瘦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力道惹得谢懿德忍不住蹙眉,去仍语气不变:“我与谢家自然是荣辱一体。”

    察觉到自己失礼的穆怀信立马松开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懿儿,我与你一同长大,最是了解你。你并不是贪恋权贵之人。”

    谢懿德抬眼看向他:“懿儿自小除琴棋书画外,更是与王爷您同为驰光先生门下习得四书五经…这天下怕是只有王爷您,才会觉得懿儿是个单纯无辜之辈。”

    “你!”

    “我从不爱菊,也更不是那潇洒隐逸之人。”说着眼神看向一旁摇摇欲坠的树丫:“相反,年岁越长便越偏爱这冬日腊梅,孤傲坚强,从不迷失本心。”

    “本心?你的本心就是要那荣华富贵吗?”

    “不论王爷如何想都无妨。”

    女子迎着风缓缓向前走去,花瓣四散,她的背影坚定亦真切:“这大齐的皇后若是我做不得,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