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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今年时常有这样一种感觉。

    她觉得,世界非常明亮,而她在一点一点暗落,害怕却又心甘情愿,甚至,祈祷自己连呼吸也别发出光芒。

    可在这个梦里,奚焱仿佛用吻慢慢点起她体内的亮度,亮得刺目,她看不清他们身处何处,只有肌肤相擦出剧烈的颤栗和喘息。她终于伸臂搂住了奚焱的脖颈,奚焱一下子将她抱起,一瞬间颠转,她惊呼一声,后背贴上一片柔软。

    奚焱眼带眷恋地摸她的脸:“别怕,别怕……”

    她突然哭出来。

    太可悲了,孟今年想,我太可悲了。

    孟今年第二天早上起得有些迟,好在昨晚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出门的时间还算宽裕。奚镜清开车送她到车站。出门之前,她趁奚镜清不注意,把一叠钱压在客厅的烟灰缸下面,抬头时,却见奚焱正盯着她,但不发一言。

    孟今年也装作若无其事。

    出门时,奚镜清先去了车库,孟今年向坐在客厅的奚焱挥手再见。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昨晚和同学聚会玩得开心么?”

    孟今年想起许明诗那张哭花了的脸:“挺伤感的。”

    “舍不得?”奚焱没看她,只是手不停地按着遥控器,液晶屏的画面迅速变换。

    “大概吧,”孟今年看了看时间,“我走了。”

    “要我送你么?”奚焱终于放下了遥控器,起身走过来。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说送她,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句客套话。只是他走过来,孟今年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挤到玄关的角落,于是侧身开门,一面道:“不麻烦了——”

    奚焱微微俯身,一手把孟今年开了一半的门关上,一手揽过她的腰。

    这一套动作太过利索,只是少年耳根发红,呼吸急促,泄露了几分仓皇。

    孟今年浑身一颤,仿佛重临梦境。

    不,这是现实。与昨夜的梦不一样,现实丝缕都清清明明:玄关,等身镜,天蓝色的墙纸,鞋柜上贝壳形状的杂物罐,还有奚焱。下颌,喉结,锁骨,一枚浅色的痣,在领口开处,衬着肌肤,像濩落的诗人在雪地上留下的一点墨。

    她一直知道他的皮相出色。

    可直至此刻,这皮相才勾起她最深处的悸动。

    太过清晰,远远不是昨晚的模糊可比拟。

    因此她不敢与他对望。

    偏偏他还揉着她的耳朵哄她:“你看看我,孟今年,看看我。”

    她把头埋得更深。

    他不屈不挠地把她的脸托起:“你讨厌我么?”

    孟今年盯着那颗痣,声音习惯裹着冷漠:“讨厌如何?不讨厌又如何?”

    她以为足够激怒他。

    却听见他笑。

    “不如何,只是……”奚焱放开了她,“我以后可以再见你么?”

    孟今年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失落:“我们不会上同一所大学。”

    奚焱并不惊讶:“那又怎样。我可以去找你,你也可以来找我。”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孟今年低头,“我又不能限制你的行动。”

    “谁说你不能?”奚焱举例,“昨晚你不想让我陪你去聚会,我就没跟去。今天你不想让我送你去车站,我也听你的,是不是?”

    孟今年抬头:“你穿着睡衣。”

    若是要送她,怎么会还穿着睡衣。

    奚焱又笑起来,牵起她的手:“那我们走。”说着,就要开门。

    孟今年甩了甩,没甩开:“奚老师会看见的!”

    “看见什么?”奚焱知道自己坏透了。可是她要离开了,他迫切需要定下什么。他肖想她太久,不能再错失机会。而这一分别,依照她的性子,谁知道会不会是后会无期?

    孟今年望着他:“你不怕奚老师看见。”

    奚焱低下头,下唇擦过她的耳廓:“如果我的恋人是你,我想姑姑会很高兴。你这么乖巧。”尾音带着笑。

    孟今年心跳得太快,她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被撞疼了:“奚焱……”

    “其实昨晚上,我一直担心,担心聚会上会有人向你表白。我知道你多半不会接受,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可能,就足够令我发疯。”

    “为什么……喜欢我?”这么多年,她习惯了冷硬,习惯了把情绪封闭起来,也许自我保护的那道心防还在,只是,奚焱不知道从哪个缝隙进来了。

    而他们相识不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