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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喜每天都蹲在靠南门的土墙下摆小摊儿,吉祥偶尔也会陪他蹲一会儿,看八喜把不值钱的小玩意侃得天花乱坠,然后漫天要价。

当然,傻子不是天天有,更多的时候八喜就倚在墙根下打瞌睡。

元宝仍旧不敢和敖光离得太近,于是自告奋勇地帮八喜一起看摊子,顺便听听进出城门的来往水族都带来了什么消息。

之前那个奇怪而巨大的黑影因为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但元宝还是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增援——?从王城来?”吉祥眨眼。“是九蒙吗?”

“应该不是。”元宝说。“九蒙大人不能随便离开王城的。”

现在敖光不在龙宫,那么九蒙无论如何都要替他稳住后方。

其实更令吉祥疑惑的是,他以为这里出了极大的暴乱或者失守了,敖光才会临时赶过来,可是这几天他发现,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也就是说——区区一股叛军,实在是不需要敖光亲自过来的。

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动静,怎么就需要增援了?

而且……

吉祥摸了摸呼噜。

那天救下敖光的时候吉祥心里也隐隐觉得奇怪,敖光真的会那么轻易就被打伤么?

吉祥总觉得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想一探究竟。

吉祥慢吞吞地沿着日渐熟悉的街道走回去,在门口放下那只硕大的篮子,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才推门。

敖光仍旧安静地坐在床上,见吉祥回来了,才抬起眼睛。

吉祥把篮子放好,本来想欢快地扑上去查看一番,问问敖光今天情况如何,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不见来了。

他最近总是既快乐又难过,他想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敖光的,可是每次一看到敖光,吉祥都觉得很难忍得住。

心里委屈却不能向敖光撒泼倾诉,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敖光不打扰吉祥发呆,起身拉着他慢慢洗手。

没有织织不厌其烦地收拾,吉祥的一头乱毛变得有点长,软软地塌在额前,已经到了能让吉祥吹着玩的地步。

敖光握着吉祥的手,浸到水里细细洗,从指缝洗到手心。

吉祥不合适为琐碎烦恼的生活,敖光轻轻搓了搓吉祥的指腹,心想,这手背上的肉好像都薄了一层。

趁着还没有黑下来,敖光让吉祥搬了个瘸腿板凳坐到窗前,找了把剪刀给吉祥剪头发。

吉祥不喜欢头发太长,不会束头发更讨人别人给他束头发,所以修剪的次数要比别人多上很多。

不过海里天上都不比人间,造型奇怪的仙怪多了去,吉祥顶着一头蓬松的短软毛到处走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过。

吉祥睁着眼睛看一撮撮头发从脑袋上飘下来,伸手去捉,被敖光按住头:“别动。”

“闭眼。”敖光说。

吉祥马上闭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睁开一条缝去看。

不过当然除了偶尔从窗外经过的,匆匆赶回家吃饭的行人,什么都看不见。

剪完了,敖光把吉祥拍拍干净,这才一起坐了吃饭。

吉祥边吃边盯着敖光看,然后嘿嘿笑。

敖光点点他盘子:“笑什么?”

“原来你也可以每天吃饭的么?”吉祥说。

敖光挑起一边眉毛。

“除非我找你,不然都是织织陪我吃饭。”吉祥想了想:“好像你不经常吃的。”

其实吉祥也可以不吃饭的,都已经是神猪了,其实哪里还需要天天吃呢,他这纯粹是习惯了。

“你和敖钦一样。”敖光说。

“?”

“他就是非吃饭不可的,还必须大家一起吃。小时候桌上少了谁都不行。”

“?!!!”

“什么表情?”敖光看他一眼。

“敖光也有小时候?”吉祥很震惊。

“……”吉祥的惊讶实在是太过发自内心了,敖光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敖钦是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吉祥来了兴致。“他小时候你也年纪小吗?”

这是什么话。

“敖钦小时候不喜欢自己独处,于是不管做什么都要拉上别人,吃饭和睡觉都一样。”敖光放了筷子。“敖闰……会说话,惹人喜欢,闯了祸也常常得到袒护。

敖禀很安静,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天。”

“那你小时候呢?”吉祥溜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都和他们一起么?”

“我是长兄,到了上学的时候最小的敖禀还未出世。”敖光摸摸吉祥的头。“敖钦和敖闰都还不会化形。”

“那就是你爹陪你玩。”吉祥说。

“……也不是。”敖光说。“他太忙——对,比我忙得多。当时四海未定,龙王这个名字,也比现在沉重得多。”

“忙得都不陪你?”吉祥有点忿忿。

“当时母后体弱,他要顾的事情太多。”敖光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对于母亲,敖光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嫣红的唇和白得不真实的肤色。龙大多强悍好斗,可是敖光的母亲是个例外——她常常虚弱得连陪自己幼小的孩子到花园里走一走都办不到。

而接二连三诞下龙嗣,更是雪上加霜——直到耗尽她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