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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起神色震动,心中情绪复杂。

    他知道阎氏灭族之事,却不知道阎四夕娘亲是在他怀中逝世。

    亲眼看着娘亲去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他深有体会。

    难怪他总觉得,阎四夕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令他分外亲近。

    当年一扇屋门隔绝内外,妇人忍着剧痛咬紧牙关,仍有阵阵呻吟声渗出牙缝,传出门外。

    一墙之隔,那个满脸惨白的孩子六神无主,只能颤抖身子捂住熟睡妹妹的耳朵,闭眼不让眼泪落下,生怕惊动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阎四夕没有说,公孙起也不知道的是……

    那个孩子当着娘亲的面吃完食物后,总会借机避开娘亲和妹妹,将食物从嗓子眼抠出来,除去异味后又给妹妹吃下。

    那大半个月来,孩子吃的从来都不是粮食,而是那些……

    否则的话,阎山中仅存的一点粮食,又怎能让两个孩子撑了大半个月呢?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唯有身上掉下来的肉,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让为娘的心甘情愿付出。

    孩子身为阎氏一族唯一的男丁,上有卧榻之母,下有孱弱幼妹。

    想要活下去,有些违背伦理纲常的事,不得不做。

    “师父,师父!”公孙起轻声呼唤,伸手拍了拍阎四夕。

    阎四夕睁开眼来,公孙起悚然一惊,似乎看到他眼底浮现出一头狰狞妖魔,即将脱困而出,吞噬世间一切。

    无人知晓的须弥宫深处,少年僧人的身影悄然浮现,手结降魔印,唱喏道:“阿弥陀佛!”

    一道与阎四夕有九成相似的人影,在须弥宫深处狰狞咆哮。

    降魔印散发的佛光照耀混沌深处,化作一道道锁链,将其束缚镇压。

    少年僧人神色悲天悯人,双手合十叹息道:“阎氏一族身具魔族血脉,百年来却是人族脊梁。可惜这少年已掌握道家九秘,无法继承佛道六字真言。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啊!”

    世间二十三无上秘术,儒家八德、佛家六字真言、道家九秘,三者互相排斥、相互冲突。

    阎四夕既然掌握了道家九秘,即便得到了儒家八德、佛家六字真言,最多也只是借用,无法完全掌握。

    少年僧人有意传授,可除非阎四夕主动放弃者字秘,否则终生无法继承叭字真言。

    “皆是红尘悲伤客,莫笑谁是可怜人。”少年僧人叹息着,身影越发黯淡。

    也不知这点残魂之力,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阎四夕从摘星台出来后,已将所得的三颗神通果交予帝辛。

    却不料帝辛挥手间,取出了将近三十颗的神通果,着实令他目瞪口呆。

    神通果各有特性,对应的是人体五脏金木水火土,每一种属性最多服用一颗,多则无益。

    帝辛挑选了其中五颗,交给公孙起服用后,已然将他的肉身状态调整到巅峰。

    身为绝世武徒,打通公孙起周身八万四千孔水到渠成,关键是看公孙起意志如何。

    知晓公孙起昔日往事,阎四夕感同身受,知道他的意志力必然远超同侪。

    事实也正如阎四夕所料,公孙起五气充盈,在帝辛问拳时谨记叮嘱,死死维持住心中一口气,在帝辛的拳法下有惊无险,成功迈过了修行周天呼法的门槛。

    这门至高武法有利有弊,从此之后公孙起再无法修出内炁,五脏也无法开发神通,但换来的是体魄远胜天下武徒。

    按帝辛的说法,武徒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肉身大道。

    什么武意、内炁、气势、道心,到头来都是围绕着体之一字而展开。

    只要体魄足够强盛,天下无法不可破,无术不可摧,这才是真正的纯粹武徒。

    帝辛桀骜不驯,性格乖张跋扈。

    可若不是有如此宏图志向,又岂能在天下数以千万计的武徒中脱颖而出,成就真人之下第二武徒的威名。

    阎四夕神色一动,随手一招,广寒葫芦化作一道流光落入手中,散发着美酒的馥郁芬芳。

    “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美酒后,阎四夕似乎有了几分醉意,脸色通红,将广寒葫芦扔向公孙起,忽然从摘星台上倒头栽下。

    “师父!”公孙起一惊,就要伸手将其拉住。

    帝辛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手按在其肩膀上。

    “随他去吧,他心魔甚重,无法可解,自踏上修炼之路,怕是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喝点酒沉睡一番也好。”

    公孙起心中忐忑不安,“摘星台高达百丈,师父毕竟不是肉身极境,体魄恐怕有所损伤。”

    帝辛毫不在意,摆摆手嗤笑道:“最多摔个重伤罢了,以他掌握的者字秘,只要不是危及性命的致命伤,花费些时间便能恢复。”

    下一刻,帝辛不怀好意地看着公孙起。

    “话说回来,你倒是因祸得福,服用神通果后,十八地狱图录修成的内炁渐渐化入五脏六腑。日后同修两门至高武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别开生面的武道。

    小阿起,坠崖修行、重伤不愈,同样是修行十八地狱图录的捷径,你不如也尝试一下?”

    帝辛这话本是戏言,不过是调侃一下公孙起罢了。

    以他刚刚踏入鱼龙境的实力,还不足以进行这般恐怖的试炼。

    然而公孙起神色一怔,忽然学着阎四夕的模样,高高举起广寒葫芦,酒水连成一线落入口中。

    随手将葫芦抛向帝辛后,毫不犹豫跳崖而去。

    帝辛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了笑意,“有意思!这孩子的心性不比四夕差,日后苍天域绝世武徒,必有他一席之地。”

    公孙起身躯急速坠地,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强大的气压迫得他动弹不得,直到此时此刻,方才体会到阎四夕跳崖试炼的生死危机。

    公孙起面色扭曲,身躯颤抖,看似对生死毫不在意,实则是胸有成竹。

    有帝辛在一旁护着,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发生意外。

    果不其然,公孙起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眼神中流露出生死无畏的坚定。

    在即将撞上地面的一瞬间,他忽然间感受到空间挪移,被帝辛安然无恙地护住,牢牢站在摘星台下。

    “你小子深得我心,日后我一身绝学,就靠你扬名天下了。”帝辛放声大笑,用力拍打着公孙起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