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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急诊,后来又来到住院部,还是11楼,但变成了2号床。

    护士又给吊上了点滴,一顿折腾下来,已经很晚了。

    “我帮你叫辆车,回家好好睡一觉。”宋风拿着手机对奶奶说。

    “不回去了,在这儿能帮你分担些……”

    “回去。”宋风声音突然冷硬,眼睛浑浊不堪。

    奶奶无声地叹息,眼角渐渐有了泪,她抓住宋风的手:“小风,爷爷奶奶在家说得话,不是那个意思……”

    病床上,爷爷输着氧气,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小风……过来。”

    喉结微动,宋风抬头沉重地呼吸,缓了几秒,他转身来到病床前,温柔又耐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爷爷稍微坐了起来。

    “说了多少遍都不听,现在难受也没人能帮你受着,”宋风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心里有一股气顶着让人透不过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手指微不可查地发颤,“这张卡里,是这两年存的钱,有十万块,虽然不多,但是我还年轻,以后还能赚。”

    “所以以后别不舍得花了,其他地方省就算了,但生病了你拖着干什么?”宋风缓了一口气,笑着帮爷爷擦了擦脸,“听到了吗?”

    爷爷眼里有泪光,呼吸不是很顺畅,他摸着宋风的脸笑了笑:“听到了,以后都听你的……”

    一米之外,奶奶秉着呼吸,抹了一把眼泪从病房出去了。

    老一辈的人把节俭刻在了骨子里,他们没有安全感。一年前,宋风把每个月的入账还有存款都告诉他们,想让他们知道家里没他们想得那么难,在那之后一段时间,宋风感觉到他们有所改变,但是……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宋风的脾气不算好,内心深处可能住了一头残暴充满戾气的狮子,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照顾爷爷的时候他有多温柔。

    亲情,永远是宋风的软肋。

    .

    陈辉知道后就赶来了医院,一直和宋风轮流看护爷爷,并且强行把奶奶送回家,让她回去休息。在爷爷精神状态比较好的时候,陈辉就陪他说话,给他讲笑话段子,逗他开心。

    今天,舒冬和陈辉一起来了。

    好几天没见,连消息也几乎没有,进去病房后舒冬看了他一眼,心瞬间就疼了。

    瘦了很多。

    “冬冬来了……”看见舒冬,爷爷很开心。

    “给您带了好吃的,看看想吃什么?”视线没在宋风身上停留太久,舒冬笑着坐在病床前,把买的水果和零食放在柜子上。

    “吃个苹果吧。”爷爷往上坐了坐。

    “好,我先去洗洗。”舒冬脸上的笑浅浅的,很舒服。

    他靠墙站在病床对面,舒冬从椅子上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和他擦肩而过,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短暂的对视,舒冬低头过去了。

    宋风的视线一直追着她,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放开,带着贪婪,热切,隐忍和挣扎,全都藏在了那双疲惫浑浊的黑眸里。

    洗完苹果舒冬回到病床前,拿出水果刀开始削皮。

    “半个就好,一个吃不完……”爷爷说话很吃力,这几天一直都很少说话,但是看见舒冬精神莫名就好了些。

    “好,那我们一人一半。”舒冬笑得乖巧。

    目光在她身上描摹了数遍,宋风喉结微动,转身从病房出去了。

    陈辉扭头看了一眼,也跟着出去。

    医院里,永远都少不了争吵谩骂和匆匆的身影,处处都向外释放着焦虑和不安。每个人好像都很疲惫,连椅子上都躺着人在休息,到了晚上更甚,走廊和楼梯的地上都铺着被褥,家属就这么将就休息一会儿,

    陈辉和宋风乘电梯下楼,来到住院部的花园,两个人往旁边走了走,宋风点了一支烟。

    他最近抽烟很凶。

    “少抽点。”陈辉说了一句,却没去夺他手里的烟。

    下午三四点,天还很热,花园里几乎没什么人,宋风抽完一根,又去点了第二根。

    这几天一直很忙,爷爷每天都会疼得半夜睡不着,宋风就陪他坐半夜,从住院部到门诊部,缴费,拿化验结果,拿药,楼上楼下跑无数次,下巴冒出一层胡茬,却也没时间刮。

    陈辉看了他一眼,从他口袋里拿出烟,也点了一根。

    两个人靠墙站在阴凉处,谁也没看谁。

    “风哥,咱俩认识这么久,有些话一直没跟你说过,”陈辉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直觉得两个大老爷们儿说这些挺肉麻的。”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今年才二十二,你看看咱们那些同学,大学问家里要生活费,就算现在毕业了一时间也没几个能经济独立的,不是说读书不好,而是……你真的做得很好了,网吧现在虽然赚得不多,但第一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利润会越来越大。”

    “你别自责,真的。”

    “而且我从来不觉得网吧会困住你,以你的脑子以后干什么都行,真的风哥,以后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你。”

    仿佛是怕难为情,陈辉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但说完也没觉得心里舒畅,还是闷得难受。

    把烟掐灭宋风笑了笑,眼睛里全是和颓废和暗淡:“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有些事情,真的会摧垮一个人所有的意气风发,骄傲和底气,只剩下无能为力和苍白的颓败。

    他们家,就像陈辉说的,宋风已经做了很多,爷爷奶奶也做了很多,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超出了爷孙辈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中间少了个人……

    宋风的爸爸。

    本来是该好好读书的年纪,却承担起了赡养老人的责任;本应该是安享晚年的却要承担孙子结婚买房子的重任,巨大的压力几乎要把这个不完整的家庭压垮,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又奋力地顶着,把这个脆弱的家庭支撑起来。

    “爷爷会没事的,你先回家洗个澡,这里有我呢。”陈辉拍了拍宋风的肩膀。

    沉默了很久,连空气都凝滞在一起,宋风抬头看着天,“先上去吧。”

    .

    回到病房,爷爷已经睡了,舒冬坐在病床前帮他看着点滴。

    这几天,爷爷总是夜里疼得睡不着,整夜整夜坐着,白天精神状态稍微好点会睡一会儿。

    “冬哥。”陈辉压低了声音,把舒冬叫出来。

    舒冬抬头,发现陈辉站在病房外,而宋风走到病床前,低头听了听爷爷的呼吸,从头到尾没有看她……

    心里莫名很酸涩,舒冬低垂着视线,然后出去了。

    “一会儿先陪风哥吃个饭,我在这里就行。”陈辉看着这两个人的状态,很着急。

    “好。”舒冬五指慢慢握在一起,往里扫了一眼,正好看见他出来。

    “我回家一趟,一个小时后就回来了。”宋风是对着陈辉说的,然后视线缓缓转移到舒冬脸上,只是看了一眼,没说其他然后转身走了。

    “等我一下。”舒冬抓住宋风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