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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冽的夜风仍旧呼啸着,不停的从车顶的洞口灌进车厢里,冲刷着浓厚的血液腥气。血肉的臭味夹杂在寒风里,不停的吹向虞小楼,让他觉得有些恶心反胃,倒不是因为屠夫血肉剔骨,弄得满地都是那灰衣人腿上的肉。

    而是这些血肉都让虞小楼回想起杜岑,想起自己生生的从一个大活人的身上,一口一口的咬下血肉。虞小楼看着地上被屠佛削的细碎的骨肉,哪顾恶心反胃的血肉味道好像又翻滚在他的嘴里,只觉得自己肚子里一阵翻涌,险些吐出口来。

    屠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钢刀,他那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终于改变了,皱着眉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洞口,握着钢刀的手臂用力一甩,把那把钢刀顺着洞口甩了出去。

    虞小楼站起身,想起了那矮胖子藏在车座位底下的东西,能够让那五个凶徒劫车杀人,不惜一切也要拿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勾起虞小楼的好奇。他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想踩到任何一点的血肉,他一点点的避开了那些血肉之后,走到了矮胖子先前藏身的地方。

    虞小楼半蹲着身子,右手在座位底下不停的探索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挪动,不想错过任何又异样的地方,忽然他摸到了一丝与座位底有所差异的东西,是纸质的,被卡在了座椅底下和椅子腿之间的横梁上,虞小楼想要把它取出来,却被卡的有些紧,虞小楼势力一拽,才把那东西取下来。

    还未等虞小楼看清这搭上这么多归乡客人命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就被屠佛一把抢去,屠佛人高马大,虞小楼想抢回来也没个办法,只能举着嘴,气呼呼的看着屠佛。

    那被矮胖子藏在座位底下的东西正是本书,方方正正,约有两指之厚,蓝皮封面,封皮的正中央写着三个大字,点将歌!屠佛发出啧啧两声,然后把这本《点将歌》交回到了虞小楼的手里。

    虞小楼翻开这本《点将歌》,其中的内容稀奇古怪,有些地方讲起一段侠客故事,却又没个结尾,却又转向讲起另一端江湖轶事,整本书前言不搭后语,就连虞小楼这种人也看的出这书写的是狗屁不是,怎么能引来这么大的阵仗呢。

    “好好收着吧。”屠佛转头对虞小楼说道。

    虞小楼打心眼里不明白,这东西宝贝在哪了呢,屠佛竟然叫他好好收着,虞小楼想想又不对劲,如果真是个他看不出门道的宝贝,屠佛干嘛要给自己呢。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啊?”虞小楼追问起屠佛,屠佛只是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神情,却不回答虞小楼。

    “收好就行了。”

    虞小楼把那本《点将歌》收在怀里,心想着怎么竟遇到些神神秘秘,有话说三分,藏七分的怪人物。

    屠佛叫虞小楼收好这本《点将歌》,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一本《点将歌》,即便他屠佛说穿了只是个厨子,却也曾从师父一心那里有所耳闻过。《点将歌》看去确实是通篇前言不搭后语,或是凭空冒出,或是无疾而终的江湖轶事,哪怕当做本书看,也觉得乏味无趣,文理不通。

    可是实际上这本《点将歌》的全部秘密,都藏在整本书开头的几句歌词里。

    “南来北往的人儿多,一个二个我都认得;达官贵人匆匆过,贩夫走卒唱首歌。

    天罡地煞神仙官儿,来来往往是江湖客;千载春秋有英明,遗臭万年烟云过。

    这边儿来个公子哥,那边儿走过红尘堕;锦衣玉袍也作恶,破衣烂衫真侠客。

    过往的人儿莫叙说,当今的世道故事多;莫问哪个是哪个,且听一首点将歌。”

    《点将歌》开篇这一套无音无律的歌词实际上便是讲了这书中所写究竟为何物。这《点将歌》乃是一乞丐所写,这乞丐一生走遍大江南北,整个华夏大地,什么都见识过,一生都在江湖,自然也通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正如歌中所唱,南来北往的行人,或是达官贵人,或是贩夫走卒,这些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乞丐都一清二楚。莫问他是男是女,老乞丐一辈子见过那锦衣玉食之人行恶,也见过穷苦潦倒的侠客。

    歌中正是写那老乞丐一生游历,且不论善恶贫富,最终都归于黄土白骨,不提也罢。正是一首点将歌,点明这天下江湖,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这也正是这本《点将歌》将寻常人眼里神秘莫测,勾心斗角的外八行,一一写出,任是何人只要看懂了这点将歌,外八行于他眼内也再无秘密。外八行各有哪八门,八门其中有什么人,这些人又是什么身份,各自之间有何等的纠缠关系,这书里写的详尽清楚。哪怕是那千门八将也没能个逃出这一本《点将歌》。

    除此之外,《点将歌》中也将茶阵,切口,黑话,暗号,一条不落的都写了出来,藏在了字里行间。

    只是可惜屠佛也看不明白这《点将歌》,他倒也无所谓,他只是个开酒楼的厨子,但也不想这一本珍贵的宝贝就此从手里走失。他在买下虞小楼之前,就听说过他在千门里的遭遇,虽然各种原委不能得知,却觉得虞小楼与这外八行好似是注定有瓜葛似的,倒不如索性就让他收着这一本《点将歌》。

    虞小楼与屠佛二人坐回了原先的位置,车厢内的血腥味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可是风仍旧呼呼的吹着,冷的虞小楼鼻头都发红,这一间原本就寥寥数人的车厢,现在除了虞小楼和屠佛,都死光了。

    归乡客们的尸体横在车厢里,隆冬腊月的彻骨冻住了他们的伤口,鲜血凝固之后封住了伤口,他的尸体被冻的僵硬,他们枉死在回乡的车上,冻得发青的尸体僵直着,以奇怪的姿势躺在车厢里,他们的眼睛睁开,望着车顶,临死前的恐惧还残留在他们已经扩散开的眼仁里。

    虞小楼站起身,一个接一个的搜刮着,把这些归乡客身上的大洋都收齐了,点了点数目,全都收在了兜里。屠佛饶有兴趣的看着虞小楼,这群归乡客尸骨未寒,虞小楼就从他们身上刮东西,实在是一般人都做不出来,他盯着虞小楼,倒想知道他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别盯着我看了,人都死了,留着钱也没用啊,那我拿走还有大用呢!”虞小楼注意到屠佛注视着他,被他盯的浑身难受。

    “那你要钱干嘛呢?”

    “赎身呀!病虫儿那王八蛋把我卖了多少钱?”虞小楼数了数他手中搜刮来的钱财,一共也就二十块大洋。

    若是当年在北平的时候,这二十大洋可是天价,后来兜里装过几百大洋的他,如今看这二十大洋,实在是少得可怜。

    “一千二。”屠佛倒是说的风轻云淡,虞小楼却听傻了眼。

    “一千二百大洋!!!”

    虞小楼惊呼着,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妥压低了声音。他心里暗骂着,病虫儿和药虫儿两个王八蛋也忒会做生意了,他虞小楼值几个钱他还不知道,原先这药虫儿和病虫儿救了他的命,再怎么着他心里还有三分感激,现在可是丁点不剩了,这俩孙子竟然把自己卖了那么多钱,照病虫儿的话说,那他是亏了多少药钱呢。

    “他们两个救你,只花了五十块大洋。”屠佛好像看透了虞小楼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