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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小楼像个怅然若失的孩子似的,良久没说出一句话,对于他爹,除了是个抛弃妻子的大烟鬼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记忆,如今洪展达不明不白的就告诉他,他爹曾经也是千门八将,而且是叛逃的那一个。

  放佛儿时的记忆全部都浮现在了虞小楼的眼前,那个憔悴着的背影,一手领着正牙牙学语的虞小楼,另一只手牵着妻子,这是虞小楼最后的记忆了,或许那也不是他,很可能只是他流落街头的时候,从他眼前走过的在寻常不过的幸福的一家三口罢了。

  虞小楼抬起眼来,穿过了摇曳的昏黄灯光,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洪展达,洪展达苍老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诡秘而难以捉摸,或许他说的话不是真的,虞小楼心底冒出来这么个猜测,也许洪展达就是为了让他失了心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虞小楼咽了口口水,从发白的双唇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爹叫虞中廷,你的《神行百变》是他教给你的。”洪展达面不改色的回道。

  当虞小楼听到他爹的名字从洪展达口中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若是可以只想瘫软在地上。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被千门选去落马客栈,甚至是之后的种种奇遇,究其一切的源头,是他爹虞中廷一手造成的一系列的反应。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神行百变》也不在我手里了,而且...”虞小楼缓缓说着,还未等他说完洪展达便伸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神行百变》不在你手里,你若拿的出来,当年火将也就不杀你了。”洪展达轻轻点头,好似说着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虞小楼望着洪展达,心中气愤至极,他还记得那火将是如何打断了他的双腿,把他丢弃在千门地宫里,关于他逃出生天的那一段记忆,是虞小楼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几个钟头,而此刻在洪展达的嘴里,却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唉......当年你和萧书祺是云泥之别,当年风将把玉牌交给你,本就是想让你当上脱将,怪只怪你不争气。”

  洪展达轻声叹气,他似乎察觉到了虞小楼的愤懑,口气也变得缓和下来,如今他年事已高,开口也不似年轻时的凌厉,而是变成了更为沉稳缓和的老人家的语气。虞小楼默不作声,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千门当年引他如落马客栈到底是要做什么,甚至他现在连分辨洪展达是否说谎的能力都没有。

  虞小楼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此刻连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当脱将?”

  “打从看到你用神行百变起,我们就怀疑你和虞中廷有关系,到后来你一路到了落马客栈,我们已经确定你就是虞中廷的儿子。虞中廷是脱将,隐匿脱身的门道天下无双,但是你是他的亲骨肉,你是我们找到他的唯一希望。”

  “可是我让你们失望了是吧,没能当上脱将。”虞小楼苦笑着望向洪展达。

  “若是从现在看去,也不尽然,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的名字我几乎就要忘记了,却又机缘巧合让我遇到你,你还成了采水堂的翻垛。如此看来,当年我们的确低估了你。”

  虞小楼冷哼一声,即便洪展达话说的体面得当,却也丝毫不减虞小楼心里对千门和他爹的怨恨,不论如何他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虞小楼,你爹偷走的是千门立门之本!你还不知道那有多重要。”

  虞小楼闻声抬起头,看着洪展达的口气也有所变化。洪展达看虞小楼似乎因为自己的话缓过来些精神,心里才有了些许的满意。

  伏羲设下虔门以求传播智慧,将天下所有的智慧统一为三门,统称虔门三技,传说得到并参悟了虔门三技的人,就拥有无上的智慧,古今未来之事闭眼便可算得一清二楚,一人之力便可以左右天下大势。

  “你不相信对吗?”洪展达看着虞小楼不屑的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问了虞小楼一句,虞小楼没做声,但洪展达似乎已经明了了虞小楼的答案似的。

  “如同你设局从我手里换走北堂鸣的妹妹一样,每一步都是你算好的,即便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自然在你的算计之中。虔门三技便是无限放大的算计,任何事任何人任何的变故,都在算计之中,这便是无上的智慧。”

  洪展达如此说罢,虞小楼原本心里似乎相信了一些,点了点头接着听洪展达说了下去。

  虔门三技到底是什么样,除了千门公子没人知道,每五十年千门公子才可以去看一次,这一次便要看下往后五十年的天下大势,或是造势或是顺势,将天下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推动,因此千门才成了千百年来最为神秘又令人惧怕的门派。

  虞中廷盗走的,便是前往虔门三技所在地的地图。千门没了这地图,没办法再去看虔门三技,自然也就难以明了未来的大势,从此便一蹶不振,门内其余的七将也是貌合神离,到了如今,已然是一副分崩离析的样子。

  “既然我爹...虞中廷偷走了地图,那他早就得到了所谓的虔门三技,早就拥有了所谓的无上的智慧。况且都这么多年了,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了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虞中廷蛰伏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或许他还没找到或是没有参悟,但还是要找到他。”

  “你?不应该是你们吗?”虞小楼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冷静下来一听,便听出了洪展达话中的变化。洪展达闻声一愣,微微一笑点点头。

  “如今天下大乱,千门八将个个心里都有个要扶持的人,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那你呢?”

  “我老了只想养养老,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给了杜明堂一个舵口。”

  “你既然不愿意,干嘛还要留下我。”虞小楼看着洪展达说话的样子,又不像是谎话,便更加不懂这洪展达的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