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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元询宴请完朝鲜使团,次日退朝后,乾圣帝就将他唤去询问经过了。

    若只是寻常宴饮也就罢了,可是朝鲜使团抵达京师当天,光幕就放出了靖安大君的生平,说祁元询在宴会上只会依照前例,什么都不做,那就太扯了。

    乾圣帝依照自己对儿子的了解,判定这个儿子肯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为了防止祁元询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搞出大新闻,他是肯定要了解祁元询的计划与进度的。

    宣武帝、乾圣帝与祁元询,这祖孙三代对藩属国的态度,皆有不同。

    宣武帝立了那么多不征之国,理由已经写得很明白了,与中原比起来,这些小国治起来劳心劳力又没有多少好处,倒不如干脆只让他们朝贡就算了,隔得远的,不愿意来朝贡,大周不带他们玩就是了,轻易动兵要不得;

    祁元询则是因为前世先知了诸多的历史发展,对这些藩属国,都抱有警惕之心,认为仅仅实行朝贡制度,让这些藩属国抱大腿,对大周的益处其实是不怎么大的;

    乾圣帝则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他不像宣武帝一样,对这些属国是否朝贡抱有一种比较佛系的态度,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重现盛唐之时万国来朝的盛景。

    所以藩属国朝觐大周天子,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了。

    王氏高丽已亡,连国号都已经在李成桂上表之后变更了,宣武帝虽然没有册封“权知朝鲜国事”李旦为朝鲜国王,但并不妨碍人家就是事实上的朝鲜国王啊!

    李氏朝鲜作为大周藩属国里朝贡最殷勤的那个,在乾圣元年使团齐齐朝觐新帝之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若是出了岔子,乾圣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祁元询很了解亲爹,对话一开始,就直言:“孩儿昨日与仪礼司各员款待了朝鲜使团,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乾圣帝稍微放宽了心,仪礼司今早已按惯例呈折了,虽然没有把宴上所有的对话事无巨细地记下来,但是有没有横生枝节,是肯定会记录的。

    那份奏疏没出现什么多余的内容,也就是儿子办事,大面上定是没错的。

    但什么都不做,显然又不是祁元询的风格。

    乾圣帝道:“使团中,李芳远为李王之子,朕前些年也是与他见过面的,昨日你们宴饮,可曾有交谈?你可不要小看了他。”

    “父皇放心吧,孩儿明白着呢,这朝鲜使团,所为之事,也不过是求册封罢了。反倒是这位靖安大君,两次随团出使,其志不小。孩儿昨日与其他人不过泛泛而谈,只与李芳远好生说了几句。”

    “哦?我儿对他的评价竟也如此之高么?说说看,你们都说了什么?”

    乾圣帝这就来了兴趣。

    乾圣帝本人当年做藩王的时候,和李芳远有过深入的对话,认为此人与自己颇有相似之处,是以很看好他。

    光幕预言李芳远未来之所为后,乾圣帝更是觉得自己的眼光到位,此人确非池中物。

    自己这个嫡长子若是只看了光幕预言,就去试探,也不知到底要试探个什么,看出什么了没有。

    “儿子没多问什么,李芳远得封靖安大君,其人智勇,早已得到实证。更何况,李芳远乃李王之子,如何评判此子,李王不是更有发言权么。”祁元询这么答着,上头的乾圣帝差点绷不住表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说刚知晓自己要被这个儿子逼宫的李王能怎么想?

    祁元询的话还没说完:“当然,儿子是觉得李芳远颇有能为的,是以儿子对李王立幼子为世子一事,很是不解。”

    乾圣帝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真是一肚子坏水。

    “李旦立幼,确实不合礼制。”

    天子只说了这么一句,后面的便不再说了。

    太上皇一直以来未给朝鲜册封,那李旦在其国内是立长还是立幼,没给册封之前,还真不能多言,顶多是表态谴责,吓一吓对方。

    天子想着若是这些属国恭顺,便一道册封了,朝鲜世子如何立,在现在这个时机,不是很重要。

    “父皇,孩儿以为,李旦所为,非但是不合礼制,更是其外饰纯良、内藏奸狡的明证!”

    乾圣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祁元询表演。

    他不做声的原因很简单:这么大的帽子扣上去,是不是有点过了?

    朝鲜事大周一向恭敬,光幕所言之事,也影响不到大周,这样无端发难,未免有损大周形象。

    又正值他改元之年,大喜之时,何必弄得那么难看呢?

    “父皇,朝鲜虽执礼甚恭,皇爷爷却一直未曾允许其受大周册封。儿子想着,父皇登基之庆,自当与民同乐,各藩国也当沐天恩。”

    这就是要正式给朝鲜等国以正式册封的意思了,这话正说到乾圣帝的心坎儿上。

    他做藩王的时候,就常受命征北,战无不胜,深刻知晓大周雄师的战斗力,以为各国奉大周为宗主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今到他做皇帝,享那万邦臣服、海内悉尊的荣耀,自然希望藩属国越多越好,只要这些藩属国能心甘情愿地尊奉上国,不就是诰、印嘛,他自然舍得给。

    “于情于理,朝鲜恭侍大周多年,都当给予册封。只是儿子以为,那朝鲜李旦说是这么说,所上之表,也俱用‘权知朝鲜国事’这样的谦称,似乎毫无僭越之心。”

    “‘似乎’……你是觉得,这李旦立幼,能看出他的阳奉阴违来。何以这么认为?”

    祁元询只说了四个字:“幼子守灶。”

    天子为藩王时,封在北地,常年与北原、鞑靼诸部打交道,纵然因幼年之时所受文教不如懿文太子、出藩又早,“幼子守灶”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是知晓的。

    “嗯。你说得有理。”天子沉声道。

    他站起来踱了几步,问:“你是要助那李芳远成为朝鲜世子?抑或是选择李旦长子?”

    天子想问的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朝鲜世子遵循嫡长继承制换成李旦长子,跟不换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父皇,什么人做李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否真的对大周执礼甚恭,接受大周的一切。”

    “罢了,你要做什么,你就去做吧。记得,行事不要太出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