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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就要到宣武二十六年的十一月了,诸王们还没启程归藩。

    这可是不同寻常的大事。

    虽然现在的藩王们都是皇子,京城的京营又一直被天子握在手中,不用担心他们在京中闹出什么事来。

    但是,诸王们都负担着守卫封藩的职责,十位归京封王,大部分的封地在北地,是抗击异族的前沿战线。

    继续留在京城,算作消极怠工也就罢了,怕就怕出个什么事。

    自分封诸子为王以来,这次可以算是天子诸子在无事的情况下,聚得最齐的一次——皇后、懿文太子薨逝这种特例,天子并不想回忆起来。

    他是一向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诸王此番在京中停留的时间,确实太过长久,超越了往年的常例了。

    可是呢,他心中又隐隐已经有了储君的新人选。

    等到藩王们归京再册立储君,未免太过耗费人力物力,不太可取。

    然而,让天子现在就下定决心立储,他又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按理说,赵王世子祁元询在皇孙中表现极是出众,天子对这个孙儿也很满意,又有光幕支持,立赵王为太子简直是众望所归。

    问题是,赵王前头还有秦王和晋王呢!

    废了太孙之后,天子考校诸皇子皇孙的举措,看起来有公平竞争、立贤为储的意思,仔细深究起来,候选人还是逃不过嫡、长这两重桎梏。

    立贤太容易造成子孙相争,立嫡立长是确保天下长久安稳的最好选择。

    按照光幕所言,赵王会在宣武三十一年成为天子的子嗣中最年长的儿子,秦王、晋王会走在他和天子之前。

    可现在是宣武二十六年,离赵王成为实际上的长子还有五年的时间!

    他若是现在立了赵王,后世史书上又未曾记载光幕之事,岂不是他自己亲手破坏了自己所确立必须要实行的嫡长继承制度?

    纵是史书有载,后人会不会像他读到史书上各朝异事一般,只觉得嗤之以鼻,或是先人为了达到目的,刻意装神弄鬼,事成之后再假托鬼神?

    有时候,宣武帝也会想,若是没有光幕,一切按照正轨发展该如何。

    若不是光幕出现,他现在也无须为了未来该是子孙后代操心的事而烦恼。

    可是,这么不负责任的想法,也就出现在他脑海中一瞬而已,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现在的问题,是赵王确实已经成为了宣武帝看好的继承人,诸王归藩的日子又近在眼前,他应该尽早确立储君。

    可是,让他在对秦王、晋王没有任何安排的情况下,就将赵王立为太子,又实在不利于嫡长继承制的稳定。

    不立赵王,近期赵王世子,又已经被他捧到了风口浪尖上。

    如果说宣武帝对自己年长的儿子颇为严格,对年少的子嗣的管教也很有些严厉的话,那么他对孙儿们的管教,就是严格中又不失脉脉温情了。

    赵王世子祁元询是天子的第四孙,自幼也是长在天子身边、皇后膝下的。

    天子仍记得年幼的祁元询跟在他身边看星的样子。

    说来也是奇怪,天子那么多孙子,受宠的比比皆是,然而不将他当成天子敬畏、只将他当成家中老人敬爱的,祁元询算是独一个。

    宣武帝本人会观星象,有时候根据星象作出预判,竟也颇准。

    平定天下的丰功伟业,宣武帝是不爱放在嘴上吹嘘的,除了教育子孙的时候,他不常拿从前的旧事出来说。

    但是读书方法、特长之类的,宣武帝还会以自己的真实例子来激励子孙。

    若论和他相处的时间,自然是东宫所出的皇孙最多,其他皇孙从前住在宫中,除了请安、考校和用膳的时候,他也不常和他们见面。

    然而祁元询对他竟丝毫不生疏,这孩子小时候又爱吃,看起来就有福气,让他心生欢喜。

    他还记得小时候祁元询主动跑过来凑在他身边,要和他学“占星”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他恰好带着儿孙观星,又顺嘴说了天上的星象可能代表着什么意思,想不到祁元询这孩子,竟主动跑过来凑在他身边,让他教他。

    宣武帝教导过的儿孙不少,多是政务、处事方面,像是闲暇时候教导祁元询观星象这样的,还是独一份儿。

    想到这个孙子,宣武帝又心软了不少。

    而且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孙子没有几个,元詝已经被废去储君之位,他原本为太子、太孙准备的势力,也大受打击。